沈懷信沒有多留，稍說了說話就起離開。

夜溫，滿月高懸，將兩人的影拖得長長的。

喬雅南轉頭看向已比高出大半個頭的人，也不過十七八，卻已經是個大人了。來往的是員，談論的是政事，著眼的是將來。突然就想到了《年中國說》中廣為留傳，學生人人會背的那一句：故今日之責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年。

時空不同，背景不同，且一個還未崛起，一個如剛升初，卻是同樣的有志年。有如此年，國豈能不興？

喬雅南有些興，好像真的趕上了一個好時代，并有幸與這個朝代最耀眼的一群人在做最有意義的事。

沈懷信被盯得有些不自在，轉過頭來問：“怎麼了？”

“你好像又長高了。”喬雅南比著自己的個頭，斜著往上，直沖天際，這是懷信在眼里的高度。

“是又長了些。”沈懷信提起服下擺翻過來給看：“已經放下來一折了。”

“哎？”喬雅南拉著他站定，蹲下拿起下擺在月下細看：“好像還藏著一折？”

“嗯，還能再放一折。”

“你就這麼確定你還能再長？現在已經高了。”喬雅南站起來比著自己的個頭估了估，應該有一米七七，七八的樣子了，這個頭在普遍營養還沒跟上來的年代絕對是鶴立群，再長長就能有一米八！一想著這麼個面如冠玉，姿拔的人是自己的，喬雅南就得意得不行，賺了賺了！

沈懷信不知怎麼突然笑得這麼嘚瑟，但他喜歡看總是這麼鮮活的雅南：“武先生說我長個晚，到二十都能長。”

喬雅南聽過這個說法，比了比自己的個頭，嘟囔：“也不能長太高了。”

親個一個得抬頭，一個得彎腰，多辛苦。

沈懷信不解：“為何？長高不好嗎？”

“好，好的。”喬雅南收起滿腦子不著調的想法，催促道：“趕走，不早了。”

沈懷信不想這麼快分開，走得慢悠悠的，邊問：“今天去過宋姨家了嗎？”

“去過了，宋姨還問起你來著，讓我等你忙完了帶過去吃飯，說要好好謝謝你，借了你的東風，方家現在往前了一大步。”

“明天我還得去見知府，今日只是匆匆一見，許多事都沒來得及細說，恐怕得下晌才能回。”

“那我和宋姨說，我們過去吃晚飯。”

沈懷信點頭應下，于雅南來說，宋姨一家就是親人，他自然要多親近。

喬雅南沒有說那些見外的話。兩人結秦晉之好，不是兩個人關起門來過日子，是兩方家族的融合。如今已經將喬家拿在手里，憑給予的就夠他們過上好日子，不會讓他們去打沈家的主意。要是族中子弟有出息，以后走科舉路，那于兩家來說都是好事，相助也是理所當然。至于宋姨一家，是敬著的，也希他們能越來越好，宋姨跟著娘學了那麼多，應該知道該拿多，哪些不能拿。

一棵大樹枝枝丫丫多了是正常，要是哪枝丫壞了，再修剪了就是。

來到門口，沈懷信回過來看向月下顯得有幾分憊懶的人，聲音越加：“明日要出去嗎？”

“要去拜見你家小舅舅，他之前應承我，驅蚊香的賣家給他，有他這話我才敢大量做的，我得去問問他給我談下多買賣了。”

沈懷信知道兩人素來得好，也不擔心，只是：“小舅搬回老宅住了，你去恐怕會見到我外祖他們，若他們說了什麼不好的話……不若你下晌再去？我盡量早些回來。”

“怕我被欺負啊？”喬雅南笑瞇瞇的：“我和你親，有些人就是避不開的，不用擔心我會氣，我在意的人才能給我氣，我不在意的說我一萬句也傷不到我半分，我都在心里一一反擊回去了。”

喬雅南拍拍心口：“這里邊藏著無數個喬雅南，有會武功的，有舌戰群雄的，有吐口水的，有翻白眼的，有撓人的，有躺地上打滾的……你別笑，有這些‘喬雅南’在，誰能欺負得了我。”

沈懷信笑得彎下腰去，要不是大晚上的怕嚇著人，他都想放聲大笑，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鬼靈怪的人！

喬雅南了他的頭也笑了，說的是真話，父母過世后，就是在這些勇敢的‘喬雅南’保護下長大的，沒去做小太妹，沒有心黑暗，沒有憤世嫉俗，長一個還算正直的人。

沈懷信抬頭看著笑得安安靜靜的人，臉上的笑容也漸漸褪去，將的手握在掌心，低嘆道：“你有時看著怎麼會那麼孤獨呢？我在啊！”

喬雅南眼睛微瞠，緒有一瞬間的決堤，但很快就穩住了，歪頭笑道：“這大概就是天才獨有的寂寞？”

沈懷信的頭，說回之前的話題：“因著大舅的事，外祖母對我有些意見，我擔心會把氣發在你上。明日一早你先遞個拜帖給小舅，小舅會領著你去拜見，禮節到了便可離開。”

“知道了，別擔心。”喬雅南推了推他：“快回吧，不早了。”

沈懷信不再多留，出門坐上馬車離開。

喬雅南倚門目送，直至再也不見才關上門回轉，背著手抬頭看著圓月笑了笑。

總多思多想，想事的兩面，想最好的結果，也想最壞的結果，前一刻還在想兒孫滿堂，下一刻想的可能就是帶球跑。想過和懷信便是走到親前一日都有可能散了，也想過傷心之下，是不是就會回到原來的殼子里去。

擅長自想自消，不為外人所知的天馬行空著，以前是給無趣的日子增添些趣味，而現在，是排解心的不安。

懷信說孤獨，真敏銳啊！喬雅南心想，一個回不去的外鄉人孤在此，怎會不孤獨呢？就是天上這一明月都不知是不是同一個，沒有每晚淚枕巾就算是膽氣壯了。

今晚的月亮真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