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很生氣,非常生氣,但他也想看看索額圖想干什麼。
或者說,他想試探太子胤礽的想法。
這個孩子,是他一手帶大一手培養起來的,能力出眾,是極為優秀的繼承人,無論出于,還是出于公心,康熙都遲遲下不了決定。
這也是這段時間以來,他一直下不定決心的原因。
這段時間,宮里宮外簡直是流河,為什麼的?還不是康熙心里煩躁,一點事都不能忍,所以每一件都從嚴從重理。
現在索額圖的行為,到了他的眉頭。
可康熙也想知道,自己這個皇父,在太子心里到底是什麼地位?太子是真的孝順他嗎?或者說,太子這樣做,吸收五石散,是不是另外的迫于他。
康熙雖然自詡年輕,但五十知天命,心深,依然對于死亡,存在天然的恐懼。
而發恐懼的因素,權利占了大多數。
有的時候,康熙覺得皇子們是親子,可有的時候,又不免覺得,這些兒子是和他爭權利的人,太子尤甚,因為他是太子,是昭告天下的合法繼承人。
因為這些的想法,他放任了索額圖,讓那些侍衛幫他傳遞消息,只不過,那些消息需要先上報給他。
剛開始,索額圖傳遞的消息,都是詢問太子是否安好,可太子都只回一個字,“安!”
這不像是真的安,但那字的筆記絕對是太子的,而且筆鋒蒼勁有力,看不出虛弱的模樣。
索額圖悄悄安心了幾分,在朝堂上試探了康熙幾次,想要知道太子的況。
康熙不置可否,直接岔開話題。
之后,索額圖和太子的聯系更加頻發,而且字越寫越多,然而康熙看著,都是一些問候的話,好似不怎麼奇怪。
可這不對啊,索額圖是這麼安分的人嗎?如果真的安分,就不會收買侍衛了。
然而康熙看來看去,都沒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直到某天晚上,太子派人,請了康熙親自過去,給他看了一張紙條。
這張紙條沒什麼不同的,都是問候的話,以及叮囑太子好好養病,之前康熙也看過。
他疑的看向太子,太子深吸一口氣,面沉重的把紙條對準燭火,然后康熙就發現。
這紙條上的白紙部分,居然有一些小點,是用針扎出來的。
把那些針眼指代的字連在一起,就形了一句話:可調兵,否?
康熙大驚,立刻回憶索額圖一黨,掌握了哪里的軍權,想來想去,就想到了天津衛,那里駐扎著綠營,雖然是以步兵為主,但天津衛到京城的距離本來就近,急行軍三天兩夜,也就能趕到了。
而現在天津衛的綠營參將,是索額圖的門生。
想明白了這些,康熙恨不得立刻斬了索額圖,他猛的站起來,然后想到了什麼,臉冷肅的看向太子,“你為何要告訴朕?你可想過后果?”
太子展示完,就安靜的坐著,此時他的表很平靜,心里更是毫無波,“知道,索額圖必死無疑,而兒臣......也肯定會失去這個太子之位。”
更甚者,還會被皇阿瑪懷疑,他有謀反之心,進而被誅殺都是有可能的。這是一步險棋!
太子恨嗎?他是恨的!
太子慌嗎?已經慌過了!
他原本的打算,利用五石散喚起皇父對他的父子之心,無論是康熙因為到了做太子的不易而憐惜,對他這個太子更好了,還是就此放棄他,讓他失去太子之位,都能解了目前的困局。
因為五石散是他主服用的,是他主給康熙的。
如果康熙下定決心要廢他,那也是他主遞了刀子,他當兒子的,已經這麼順著皇父的心意了,還要如何?
所以這是一出進可攻退可守的方法,依照太子的謀劃,他日后的日子會好過很多。
然而這一切,都被索額圖破壞了!
太子閉上眼,任憑他智計百出,豬隊友太多,也只能事不足敗事有余!
不,索額圖怎麼能是豬隊友呢,他是狼是虎,是野心的索相,唯獨不是豬。
他這個太子,只是他掌握權勢的工,而不是像索額圖自己說的,一切都是為了太子。
如果都是為了他,那在他再三表示自己無事之后,安心即可,索額圖也不會做出這麼膽大妄為的事來。
真以為憑著綠營那些人,就能殺進京城,殺皇宮?
太天真了,還是以為他這個當太子的,會里應外合,和他一起對付自己的父親?
即便這幾年,康熙對他越來越嚴苛了,但三十年的父子之不是假的,太子無論如何都做不到對皇父下手。
所以他行了!
太子就是太子,是康熙一手培養起來的儲君,認氣度,不比任何人差。
所以驚慌之后,他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決心,直接把紙條給了康熙。
康熙看著太子憔悴且平靜的臉,默默無語,里卻泛起苦。
怎會如此?怎能如此?他們原是最親的父子,原該最信任對方的,為何會變這樣?
康熙心里五味雜陳,繼而,他找到了突破口。
索額圖!索額圖!如果不是這臣賊子迫太子,太子不會走到如今的地步,所以都怪他,不殺他不足以平民憤!
當即,康熙就下令,嚴守東宮,就是一只蟲子,都不允許飛出來。
然后,他連夜派人去查看天津衛的綠營,發現真的有作,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拿下參將,游擊,守備等十幾位將領,統統捉拿歸京審問,至于綠營,已經換上了新的將領。
審問過后,雖然那些將領們都表示,他們沒參與任何反叛,有作是因為正常的練兵,別無其他。
然而康熙會相信嗎?他認為一定是索額圖還在,所以這些人才不敢講實話,所以直接在朝堂上發難,以結黨營私,圖謀不軌等多項罪名,把索額圖下了大獄。
赫舍里家嚇壞了,忙找人求,然而佟家,富察家等等都躲了,不去這個眉頭。
他們想要給宮里的太子遞信,信還沒有送出去,就被康熙下旨斥責,說他們隨意攀扯太子,不忠不義,讓他們在府里好好反省。
索額圖的大兒子找到赫舍里長泰,你是太子的親舅舅,和太子親近,幫幫我父親吧。
太子的親外祖父早就去世了,索額圖是叔外祖父,所以論關系,當然還是長泰這個親舅舅關系更近,但誰讓索額圖厲害的,權利大,是赫舍里家第一人,舅舅什麼的完全比不上,也被制的出不了頭。
現在索額圖倒了,赫舍里家人心惶惶,長泰沒什麼本事,一直很平庸,索額圖長子讓他怎麼做,他就怎麼做,于是也真的給宮里遞了消息,然后就被康熙劈頭蓋臉罵了一頓,還罷去了所有的差事。
這還不夠,康熙又下旨,命納蘭明珠審理索額圖一案,而赫舍里家從上擼到底,所有人都了白,凡是被彈劾有罪的,都下了獄。
太子在宮里,聽到這個消息,忍不住嘆氣,赫舍里家除了索額圖,就沒有一個聰明人。
都什麼時候了,還上躥下跳,是真的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嗎?
然而他現在如此敏,什麼也做不了。
太子忍不住苦笑,他這個太子當的,窩囊極了。
不過這一出之后,赫舍里家所有人都被嚇破了膽,小心翼翼窩在府里,什麼都不敢干。
納蘭明珠和索額圖是死對頭,那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仇敵,所以康熙指了他來主審這一案,意思很明顯,就是要索額圖死。
納蘭明珠作很快,不到一個月,就查清了真相,把滿滿一大疊證據,呈給了皇上。
康熙看完,當即下令,索額圖死,他的二子三子也被死,另外,索額圖一黨,也清查完畢,多數被殺,被圈,被流放。
至此,索額圖一案,告一段落!
可你以為,這就完了嗎?
殺了想殺的人,還清理了一批黨錮,康熙該松口氣了吧,該高興了吧?
并沒有!
太子在這個時候上書,表示自己這個太子實在無用,管不住臣子,讓外家生出狼子野心,威脅皇權。他不是一個合格的太子,更不是一個孝順的兒子。他無面對皇父,自請廢去太子之位。
康熙按下不提,也沒讓任何人知道。
這說明他還是下不了決心,但另一方面,他也沒有就此嚴厲呵斥太子,說太子不該這樣,說明他心里的傾向,已經偏向了廢太子。
太子胤礽心里清楚,如果這次就這麼不明不白過去,那他就真的陷了泥潭,越掙扎反而陷得越深。
還不如一鼓作氣,讓自己離太子這個牢籠。
其實掙出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他三十多了,人說三十而立,到了這個年紀,早該家立業,可他呢?
一輩子被困在皇城,就連邊伺候的下人,都是皇上的眼線,想出出不去,想做什麼都做不了。
還比不上大哥和弟弟們,好歹他們還能有機會出京,而在京城,他們是自由的。
現在他主辭,尚且能得到一份優容,不會被限制自由。
要是哪天皇父下定了決心,親自手廢掉他,那他只有被圈的命。
所以隨后的半月,太子每隔幾天,就上一道折子,折子容辭藻不華麗,但言詞間句句泣淚,說得康熙又傷又心酸。
就在他上第三道折子的時候,朝中發生了兩件大事。
第一,李地參奏一位修明史的閣學士,說他胡編造,不按事實編撰。
這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說,就是一位編史的員,出了一點差錯,改回來就好了。
可往大了說,這也是朝廷大事,因為前明是清朝打下來的,你這麼寫,是不是到大清皇帝的授意,故意掩蓋一些史事真相?目的是什麼?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原因?
這會顯得朝廷卑劣,要是被江南那些學子們知道,是要鬧起來的。
然而這位閣學士也覺得自己很冤枉,他哪里胡編造了?
這些都是有史料記載的,白紙黑字寫在書上,又不是他故意瞎寫。
“還請皇上明顯,這一段,我是參考了史錢文秉的記載小注,小注上寫的清清楚楚,某年某月某日,明英宗確實說過這樣的話,并解釋了前因后果。”
說著,他還請康熙派人去翰林院拿那本小注。
李地大怒,“虧你還是閣學士,難道不知道修史以正史為主,必須按照最正統的記載來,哪里能用這些不著調的小注。”
小注是什麼,就是史在正史記錄之后,覺得不夠準確,然后按照自己的理解去補充寫完。
要說這樣的容,確實有六七可信,畢竟是人家親眼所見親耳所聽。
但加了自己的理解之后,就難免偏頗。
史的記錄為何簡潔明了,一般都是什麼時間,皇帝干了什麼,說了什麼,其他一概沒有?
因為這才是最準備的,即便當時皇帝是說反話呢,但史還就得這麼記,誰管你的真實意思是什麼?
如果都按照自己的理解來記,那不是了套了,因為誰都可以加自己的理解,那還史記嗎?那還需要史嗎?
史只是見證者,老老實實記錄就行。
那為什麼在修史的時候,要參考史的小注,記錄等文本,是為了更好理解,但這類文本的可行度,又下降了一個檔次。
李地是正統的文人那一掛,認為史書就是史書,不該多加其他東西,和閣學士爭辯過后,就一狀告到了康熙這里。
而閣學士呢,則認為,正本和小注都是這位史自己寫的,并且這個小注能放在正本后一起編撰,就說明這小注的可信度上升到八,那便于理解,摘取一段,做個補充,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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