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告知, 不是商量。

　楚云梨看向了柳永華。

　和上輩子一樣，他不答應這種事：“爹，你別，這事我不愿意。”

　他一字一句認真道：“我娶了鵑兒, 承諾過要照顧一生, 半途把丟下算什麼？男兒當世, 該說話算話！”

　柳父狠狠瞪著兒子：“你是要氣死老子？”他激地指著整個酒樓，手指都在抖：“我從你祖父手里接下這間鋪子，那之后只有兩間鋪子, 就是個食肆，你爹我花了幾十年才造就如今的局面，如果就這麼賣了……”他狠狠捶著口：“一想到, 我就痛得不過氣，你想要死我是不是？”

　他又瞪向了楚云梨：“這個人只會拖你的后，一點忙都幫不上。你要是去了姚家，咱們將所有的財都能留住，往后還能攀上一門貴親！永華，我也不瞞你，一開始我跟你娘想的就是讓你娶一個出富貴人家的姑娘，這樣，你的日子好過, 我跟你娘死了也能瞑目。”

　柳母看他氣得厲害，急忙上前幫他口：“你別著急, 有話好好說嘛。”

　“有這種孽障兒子, 我早晚被他氣死。”柳父惡狠狠：“非要把一個隨可見的人捧在手里，怎麼勸都不聽……你還夸他聰明，依我看, 這就是個蠢貨。”

　他越說越激，氣得臉紅脖子。

　柳母見了，滿臉的焦急，扭頭看向楚云梨，跺腳道：“鵑兒，你倒是說句話啊！”

　楚云梨抬眼：“您讓我說什麼？”

　手著肚子：“自從生下招財，四年來，你對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就怪我沒有給你們柳家留后，現在我有孩子了，你們又要讓我走，那這個孩子怎麼辦？”說到這里，似笑非笑地看向柳父：“那位姚……姑娘，會允許這個孩子生下來嗎？”

　柳母眼神一轉，拍板道：“咱們不告訴。反正你這月份淺，知道的人不多。你現在就回鎮上去，往后就在那里安胎生孩子……對外就說，你在酒樓很累，回家還能好好歇著。你放心，你這腹中是我的孫兒，我絕對不會虧待了你，我們會給你足夠的銀子，讓你好好安胎，也會讓你爹娘說不出拒絕的話。”

　最后一句，幾乎就是明擺著說會給杜家大筆銀子。

　當初杜家嫁，柳家的怠慢幾乎是擺到了明面上，可杜家還是為委屈屈將兒嫁了過來，落在許多人眼中，就是杜家為了攀親，簡直什麼都不顧了。而為何要攀親呢，說到底是為了銀子。

　這些年來，柳家都是這麼想的。

　但柳母這一次料錯了，上輩子杜家聽到這麼荒唐的事，立刻嚴詞拒絕。

　杜家夫妻倆并非不疼兒，他們會愿意讓兒嫁到柳家，純粹是看到了萬家姨母如今過的好日子，再有，柳永華對兒一片真心，兒只要熬過了前面幾十年，往后一定會有好日子過。

　這要是把兒接回了家，柳家說不認就不認，往后兒怎麼辦？被休棄的人，還帶著個孩子，想要再嫁哪那麼容易？

　因此，杜家不答應，無論給多銀子都不愿意。

　事實上，柳家做生意多年，習慣了扣扣搜搜，加上柳母一直覺得杜家人沒見過世面，口中的大方，也就值十幾兩。

　如此，兩家肯定是談不攏的。

　可胡家催得，姚家那邊手著銀子不慌不忙，柳家夫妻只能另想法子，于是，杜鵑兒就悲劇了。

　人沒了，自然不需要休妻，連腹中孩子這個麻煩也同樣不存在了。

　柳永華急了：“鵑兒，你別答應。”

　楚云梨看向他，問：“這事能由我選嗎？我到了柳家這麼多年，無論大事小，從來也不到我做主，你可以不用在我上浪費舌的。”

　柳永華訝然，解釋：“我沒想過離開你。”

　楚云梨頷首：“我相信你。”

　柳永華面微松，他看了一眼楚云梨的肚子：“你別太激，小心了胎氣。先回去歇著，這邊給我。”

　柳母冷哼了一聲，明顯不滿兒子這低聲下氣的模樣。

　“杜鵑兒，實話跟你說，永華是我兒子。我能做他的主，你回去收拾行李吧！”

　“娘！”柳永華吼了一聲：“如今還是喝藥呢，腹中還有你的親孫子。你不疼，也疼疼你的孫子吧。”

　柳母不以為然：“那就是個災星，沒了就沒了。”

　柳永華不相信母親會說出這種話來：“那是我兒子，盼了好幾年，杜鵑兒生招財傷了子，好不容易才重新有了孕，你……”

　“永華！”柳父滿臉不耐煩：“姚家那邊還等著我們回話，今日天黑之前，你必須要把這個人送走。”

　楚云梨走到了門口，并未立刻離開，聽到這話，回過頭來：“讓我走也行，讓招財陪著我。”

　一松口，柳母覺機不可失，立刻道：“可！”

　柳父皺了皺眉，沒出聲反駁。

　柳永華滿臉不可置信：“爹，娘！”他又看向楚云梨：“鵑兒，你怎麼能先放棄？我都說了一切給我……”

　“那我不走。”楚云梨順勢就改了口：“我等著你的答復。”

　回到隔壁，并不著急收拾東西，只是去梳妝的匣子里掏出攢在最底下的銀子

　杜鵑兒在這酒樓里當牛做馬，柳家夫妻眼中，兒媳幫忙那是天經地義，但柳永華自己提出要給開工錢，柳家夫妻一開始不答應的，但到底拗不過兒子，也是因為這工錢實在不高，沒必要因為這點和兒子爭吵。

　因此，這四五年下來，杜鵑兒倒也攢了十來兩銀子。

　因為杜鵑兒平時大部分的時候都在酒樓幫忙，沒空出去花銀子。遇上人往來，屬于柳家的都是柳家夫妻出了，而杜鵑兒娘家人這邊，是柳永華撐著。穿的衫都是和伙計一起做的，特別樸素，所以，幾乎所有的工錢都在這里。

　隔壁的爭吵聲越來越大，柳永華始終不肯妥協。但沒多久，柳母就開始哭訴自己的不容易，柳父也不如方才那麼兇。

　柳永華此人吃不吃，追著隔壁的聲音越來越小，楚云梨知道，事就要落幕了。

　果然，沒多久房門就被推開。楚云梨坐在妝臺前沒有回頭：“你扛住了嗎？”

　后一片沉默。

　良久之后，柳永華才艱難出聲：“鵑兒，我不能放著父親多年來的心不管，這事……是我對不住你。不過你放心，我之前跟你承諾的那些話全都發自肺腑，你等等我。”

　楚云梨把玩著匣子里的東西，這幾年來，柳永華倒也送了幾樣首飾，但杜鵑兒一直沒怎麼戴。一來是因為戴上頭后婆婆會看不順眼，然后各種找麻煩。二來，平時都在酒樓幫忙，大部分的時候都在進出廚房，煙熏火燎的，杜鵑兒舍不得讓這些首飾沾上油煙。

　沒有回頭，只問：“等多久呢？”

　柳永華轉關上了門，走到后，低聲咬牙道：“那人是看中了我對你的心，以為我對誰都一樣。到時候我跟一起的時候對冷淡點，等發現我是一塊怎麼都捂不熱的石頭，就一定會放手了。”

　聽到這話，楚云梨從鏡子里看他：“人家花了兩千兩，你怎麼好意思這樣對人家？”

　柳永華一臉理所當然：“趁人之危，故意拆散我的家，本也不是什麼好人！”

　楚云梨搖搖頭：“你也說了，不是什麼好人，如果你真的這樣對，讓對你失。你固然能求得自由，但怕是不會放過你們柳家。誰的銀子都不是白撿來的，至，你們得把銀子還給吧？既如此，跟現在就賣掉宅子鋪子有何區別？”

　柳永華啞然。

　楚云梨回過頭來，看著他的眼睛：“你為了你爹愿意妥協，那時候同樣會毀你爹的心。因此，你只是這麼跟我說，卻絕不會這麼做。”

　“柳永華，就當咱們緣分不夠，從今往后，我回我的鎮上，你做你的姚家姑爺吧！”

　柳永華質問：“你怎麼能這樣平淡的說出這些話？你當我們這些年的是什麼？”

　楚云梨反問：“我們的夫妻，在你心里有多重？重得過你爹的心嗎？”

　柳永華啞口無言。

　“鵑兒，你一輩子都是我的妻，我不會不管你的。”

　楚云梨想到杜鵑兒的下場，搖頭：“你不管我，我還能過得好些。不然，多的是人心積慮打消你對我的，如果發現消不掉……”

　那杜鵑兒就只余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