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安定下來之后,日子也就過得更快了，肖老師固然嚴格，但安知的跳舞的技藝也獲得了實實在在的提升,幾天后順利通過了芭蕾舞社的選拔。

不知道是不是對安知的份略有耳聞，指導老師對展現出了異乎尋常的熱,甚至竭力推薦安知來演主角,也就是劇名中的【仙】。

——這個位置原本理應屬于路遙兮。

能演仙當然是鮮,也有更大的幾率被莫斯科舞蹈學院的老師相中,能站在最核心的地方，讓阮長風一眼看見的表演。但安知冷靜下來之后細想，覺得這不算好消息，本就是空降，實力也確實比不上三歲開始跳舞的路遙兮,真要是取代了的角,以后在劇團里恐怕難以立足。

自從指導老師宣布這個決定之后，路遙兮再也沒和說過話，劇團里本就不的小伙伴更是拿當空氣,后來這消息又被傳到自己的班上,在孟夜來的大力煽風點火之下,便越傳越難聽了起來。

安知在班上被孤立,更覺得此地無趣，便全心投芭蕾的練習中，一心期待能去俄羅斯上學。偶有閑暇,便開始學起了俄語,每天戴著耳機練聽力,裝作聽不見班上流傳的閑言碎語。

當然,不找麻煩,不代表麻煩不來找。

尋常的課間，尋常的日子，英語課代表發練習冊這麼尋常的小事，給別人都是端端正正給放到桌子上，偏偏發到這里，把練習冊玩了飛鏢，筆直地向安知這邊發。

安知一側子躲了過去，練習冊直接削中了前座的李娉婷，猝不及防被擊中了腦袋，“啊”一聲低，捂住了頭。

“娉婷你還好嗎？”安知急道：“打痛了沒有。”

李娉婷扶了扶歪到一邊的眼鏡，小聲說：“沒事。”

安知的練習冊歪歪扭扭地嵌在娉婷的座椅夾間，彎腰撿起來，正看到扉頁上被人用紅筆寫了猩紅的兩個大字。

——賤人。

娉婷嚇得手一抖，練習冊再次掉到地上，這次是更難撿的位置，正要艱難地移椅子，又聽到另一邊孟夜來說了一句：“你別幫撿。”

“啊？”

“都打你的頭，你還幫撿練習冊干嘛？”孟夜來冷笑道：“你讓自己撿。”

安知扯下耳機：“娉婷不是我打的。”

“你就說是不是你害的？”夜來又對李娉婷重復了一遍：“反正你不許幫撿。”

娉婷本就是比較怕事的格，慢吞吞地扭頭看了一眼男孩高高挑起來的眉，眉心的紅痣在過于蒼白的臉的映襯下，顯出點妖異的攝人來。

安知在自己的位置上努力了一會，實在是夠不到練習冊，便對李娉婷說：“娉婷你幫我踢過來吧，用腳不算撿。”

娉婷想到練習冊扉頁上的字，更加張了，但最后還是在孟夜來的死亡凝視下，把小冊子往后面輕輕踢了踢。

“謝……”

娉婷也不敢回頭，耳朵聽著安知彎腰挪椅子的靜，沉默了片刻，后面傳來了撕紙的聲音。

覺得安知真的很大膽了，回頭小聲問：“你撕練習冊不怕被汪老師罵嘛。”

“就說不小心弄臟了，去書店再買一本就是了。”安知居然開始用撕下來的扉頁折紙飛機。

娉婷低頭看了一眼練習冊封底上三位數的定價，再沒說話。

紙飛機折好，安知在機頭哈了一口氣，然后筆直地朝孟夜來飛過去。

孟夜來剛要消停，一架寫了碩大紅字的紙飛機就飛到他桌子上，他頓時火冒三丈，指著安知的鼻子道：“你罵誰？”

“你寫的東西，還給你咯。”

“你怎麼什麼事都往我頭上賴啊，”孟夜來氣得快要跳起來，把自己的筆袋往安知面前一丟：“這倆字不是我寫的，你看我都沒有這麼的紅筆。”

安知看夜來的反應不像心虛，反思自己大概是被孟夜來迫害習慣了，但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只能翻翻舊賬把這事糊弄過去。

“你自己做過什麼心里清楚。”安知祭出了萬能句式：“還用我說嗎。”

孟夜來果然一點就著：“你你你不要胡說！”

“我沒胡說啊，比如說上次在鬼屋……”

孟夜來已經因為那件事被孟懷遠收拾過不止一次了，一提起來就覺得屁疼，這時候同學的視線已經圍攏過來，頗多好奇之意。

即使是為了維持在自己在班上的形象，孟夜來也不能認下，梗著脖子說：“我沒推你。”

現在有當時的第三人在場，安知更有底氣了，問李娉婷：“娉婷，你當時也在小火車上面啊。”

李娉婷沒想到兄妹鬧矛盾會波及到自己，嚇得往后了：“啊……是嗎……”

“就那次我們去伊頓樂園，看完魔去鬼屋玩的時候，你還記得吧？”安知一心只想還原出當時的真相，全然沒注意李娉婷已經面如土。

“李娉婷，你看得清清楚楚，”孟夜來慢悠悠地說：“我當時有沒有推？”

李娉婷沮喪地快要哭出來，覺得今天真是無妄之災。

“娉婷你真的不用害怕他，把真相說出來就好了。”安知也在鼓勵小孩：“他本不能把你怎麼樣。”

“是啊，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孟夜來笑道：“是這個家伙得了妄想癥，一天到晚想要拿這事陷害我，你正好還我個清白嘛。”

安知狠狠瞪了孟夜來一眼，轉而滿臉期待地向娉婷。

“我……那個……”娉婷從未這麼矚目過，手心全是冷汗，聲音越來越小：“當時太黑了，什麼都沒看見。”

“你再仔細想想，真沒看見？”安知難以接這個回答：“怎麼會沒看見呢？”

“嗯，就是沒看見，”娉婷重復一遍之后，堅定了不：“當時真的太黑了，又太快了，就聽到你了一聲……然后就掉下去了。”

這個回答讓安知和夜來都無法滿意，他們又追問了很久，而娉婷只固執地一口咬死自己什麼都沒看見。

雖然知道是為了自保，不愿意得罪孟夜來，但安知還是心灰意冷，在眾人審視的目下，也沒辦法繼續為難娉婷，撥開人群出去了。

現在是課后的自由活時間，按原定的時間表應該去練舞了，但安知現在也沒力氣去應付劇團里的冷眼，教室里又不想待，所以只能繞著學校的圍墻轉圈。

長得好看的人總是優待的，安知從小是個歡迎的孩子，從未驗過眼下這種眾叛親離的境況，即使理智上提醒自己無須在意這些，心里卻還是難免倉皇無助。

本來即使在新的環境里也能到很多朋友的，如今才知道，原以為最要好的李娉婷，也不愿為說一句話。

安知掏出手機給高一鳴打了個電話，小高也等了好久才接起來，因為在下棋，所以也沒說上幾句就匆匆掛了。

低著頭沿學校的墻走了一會，眼見著夕慢慢沉到墻的那一側去，忽然聞到了一陣悉至極的香氣，從圍墻外面飄了進來。

圓子的香味。

過年的味道，家的味道。

獨屬于那個人的味道。

安知還在怔忡，手機突然響了，一個陌生的號碼。

接起來，聽到了思念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很近很近的地方響起：“安知，小心燙。”

還沒反應過來，電話已經掛斷了，然后，新鮮出炸鍋的圓子從天而降。

因為確實很燙，安知沒有接住，只能看著滾到地上的圓子，懊悔地大出聲。

片刻后，熱乎乎的圓子從高高圍墻外面一個接一個地飛了進來。

安知這次有經驗了，全都接住，然后迅速塞進里，顧不得被油弄臟服，也顧不得儀態狼狽，在罕有人至的墻邊又蹦又跳，若是讓旁人見了，必定覺得有些瘋意，但只是開心地拍掌大笑。

完全是記憶里的年味，因為做一次要起一大鍋油，所以阮長風通常只在過年的時候做。咸淡適中，脆多，純粹的的鮮，還剁了些爽口的馬蹄進去，及時吃很多也不會膩。

圍墻外油鍋的香味大概也吸引了些早放學的學生，時不時就有孩子來問價，安知約聽見他說：“做給我家姑娘吃的，不賣。”

季安知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