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揭開熱氣騰騰的粥，語氣漫不經心，“我知道您心里有怒氣，但這事，如果要論責任的話，是我一個人的錯。包括爺爺您，在整件事過程里，都有連帶的責任。”

　聞言，老爺子卻冷笑了一聲，“你是想說當初我把趕走，才導致一個人默默無聞生下孩子，不然的話，你們現在應該已經結婚了，是嗎？”

　鄭疏安垂眸不語。

　老爺子氣不打一來，“可我一點也不后悔，鄭疏安，以你的世條件，以后要娶什麼樣的人沒有？娶了門當戶對的人做妻子，生出來的孩子自然也是矜貴的，至于卓爾，家一般，父親又是個貪婪無度的，并不適合做我們鄭家的夫人，更別說生的孩子。”

　說到這里，他沉沉的審視著鄭疏安，“我知道你是個很有責任的人，畢竟也曾經在一起過，如今知道有了你的孩子，你自然無法釋懷，也想對那個孩子負責。這一點，我不阻攔你，那個孩子我允許你帶回鄭家，以后就是我們鄭家的掌上明珠。但也僅此而已，至于卓爾，我是不會同意你娶進門的。”

　鄭疏安微微挑眉。

　要是換做平時，他聽到鄭老爺子這一副專斷獨行的架勢就要忍不住跟他吵起來。

　但這次卻沒有。

　他端起粥，又拿起勺，舀了一些放在勺子里，再遞到鄭老爺子邊，“聽說您這幾天胃口欠佳，都沒怎麼好好吃東西，這樣下去怎麼行？把胃搞壞了，罪的還是您。”

　鄭老爺子并未張口。

　但臉明顯因為鄭疏安的關心緩和了幾分。

　于是鄭疏安又往他邊遞了遞。

　終于，架不住他的堅持，老爺子張口吞了下去。

　剛吃完，鄭疏安又把勺子遞了過來，老爺子只能繼續吞。

　沒一會兒功夫，一碗粥就盡數下肚。

　鄭疏安頗為滿意的看了眼空了的碗，不忘拿起紙巾替他了角。

　等他完，又細心的遞上溫水給他漱口。

　一番作下來，原本略微僵持的氣氛竟然難得的和諧起來。

　老爺子將鄭疏安一舉一看在眼中，抿著，其實他對這個孫子是寄予了很深的厚的，兒子兒媳去世時，他才不過十五歲。

　雖然早已懂事，但父母的死對他打擊還是大的。

　而這些年，因為這緣故，他也很縱著這個孫子，只要不過分的，他都統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鄭疏安也很爭氣，讀書的時候績優異，接國公司的時候，也是殺伐果斷，手段了得，從未讓他有半分失。

　像極了年輕時的自己。

　鄭家家大業大，但他膝下只有一個兒子，出事之后，就只剩下一個孫子。

　爺孫倆自然也非同一般。

　只是自從卓爾的事之后，他們就再沒有好好地坐下來聊過天，見面基本上也是臉紅脖子，總之，他恨他獨斷專行，他則氣自己的孫子用事。

　如今驟然變得如此和諧，倒讓他生出了恍惚之。

　鄭疏安自當沒有看到鄭老爺子眼中的暗流涌。

　他將東西簡單的收拾好，才緩緩在他對面坐了下來，表如常，“爺爺，在我的記憶中，無論是父母去世之前還是之后，我一直對您都很尊重，也曾聽說過您年輕時候打拼事業的雄心壯志以及經歷，所以這些年，您把公司給我之后，我也是毫不敢懈怠，不求趕上您的績，但求盡量做得令您滿意。”

　說到這里，他緩緩停頓了一下。

　“其實我并不喜歡做商人，覺得太過拘束，最重要的就是我討厭什麼東西都要以利益為重，包括婚姻，都要考慮是否門當戶對。這是我最厭惡的一點，可最終我還是選了這一行，為的是讓您滿意，讓您放心。”

　他的話令老爺子的思緒不由一下子飄得很遠。

　“我記得你小時候的夢想是當一名警察。對刑偵破案的電視書籍都特別興趣，高中的時候，一書房的這些資料。”

　鄭疏安倏地笑了笑，“您還記得。”

　也許是提起從前，老爺子難得的出一笑容，“當然，若你父母沒有出車禍的話，我知道你肯定會去當警察。”

　鄭疏安嗯了一聲，“是啊，以前的確是這麼打算的，只是今非昔比，好多事不由己。”

　老爺子聽著他的嘆，心里卻是百般滋味。

　他忽然道，“雖然我并不喜歡卓爾，但我很好奇，到底有什麼地方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為了違背我？還有，你想娶，僅僅因為孩子麼？”

　然而，鄭疏安卻緩緩搖了搖頭。

　他說，“我不知道爺爺您為何如此反卓爾，但我只能說的是，如果說父母失敗的婚姻讓我對自己的婚姻失去信心，甚至反用婚姻束縛自己，那麼卓爾，是唯一一個令我想嘗試的一個人。孩子不是主要原因，只不過是讓我更加確定了要給一個家的原因而已。”

　老爺子無言。

　只聽鄭疏安接著道，“一個人的出生是自己無法選擇的，若是可以選，我想誰都希自己與眾不同，正如我想當警察，但是從小錦玉食的生活卻告訴我，有些東西有不得已舍棄的理由，我了鄭家的榮華富貴，那麼所承擔的也是非同一般的責任。雖然接了這個現實，但并不代表我愿意接豪門聯姻這種沒有的婚姻模式。”

　他說著，突然站起來，目是從所未有的認真。

　下一秒，鄭疏安無比鄭重的開口，“這麼些年，我一直秉承著爺爺您的希而努力到現在，公司到現在為止，也不負您所。也從不曾求過您什麼，就連當初您弄走卓爾，我也沒有求過您，但這一次，我希您能讓我自己選擇一次。”

　鄭老爺子整個人一滯。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鄭疏安，“卓爾真有那麼好？值得你來求我？”

　聞言，鄭疏安只是沉了片刻，“因為是我這些年唯一喜歡并過的人，所以我想為打破我不相信婚姻的這個觀點。”

　老爺子足足很長時間都沒有說得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