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揚躺在地上,久久都沒有起來。看著花團錦簇的壁畫,一個人大笑了起來,可他笑著笑著,眼角就流下了滾燙的眼淚。他有些恍惚了,好似看見了如雪在衝自己笑,還是那麽溫,和年輕時一模一樣,聲喚著他:清揚!
過去好的一切好像還在眼前,並沒有離去太久。可是他知道,那些過往早就丟了。
當時的他,何曾想過自己會有這一天!
“如雪!這些,是你對我的報複嗎?嗬嗬!那你為何……不直接把我帶走,非要我茍延殘,冷冰冰地活著?你真狠心!”
風清揚過了很久才慢慢爬起來,一想到滄溟皇帝給他吃的萬蟲散,他渾打了個冷,屋子裏沒有風,他卻覺得骨子裏都是冷的。
踉蹌著步子走出廂房,他恰好遇到了進來收拾的夥計,撞個正著。風清揚不知道,自己蒼白的臉將店小二給嚇了一大跳。他隻知道,這廂房裏的是貴客,並不知道,丞相大人會從裏麵走出來。
平日裏意氣風發的丞相大人,今日看著卻極為狼狽,也不知道遇到了什麽事。
“小的該死!小的沒有看到丞相大人,還丞相大人恕罪!”
“該死?”風清揚在恍惚間定神,看著小二的眼神有些呆愣,他突然抓住店小二的手,呢喃道:“該死!嗬嗬……該死的人是我,是我才對。殺了我吧!”
店小二被這樣的丞相大人嚇得不輕,趕掙開,往後退了好幾步。
平時最注意自己形象的丞相大人,今日怎麽像個瘋子一樣。他這是見了什麽人,還是突然得了失心瘋嗎?
風清揚瘋笑著離開了,店小二還以為自己在做夢,了自己一把,吃痛得大了一聲,搖了搖頭。
富貴人家的煩惱,可不是他們這些普通百姓能夠明白的。都已經是丞相了,也不知道還有什麽好煩憂的。都說,風家三公子如今得了皇上的重用,手握大權。
丞相大人再過些年退出朝堂政務,便可安天倫,這不知是多好的福分,他卻如此發愁。他們這些人連溫飽都沒法解決,還如何活下去,簡直是在福中不知福。
旁人哪裏知道風清揚在其位的苦,如今更是……連死的自由都沒有了。
現在他倒是希兒能夠大發慈悲,拿走他的命,長痛不如短痛,想到以後要夜夜承萬蟲噬咬的痛苦,他便頭皮發麻。
這萬蟲散,是滄溟皇帝做出最大的讓步。
嵐依想親眼看著自己的父親一點點失去擁有的一切,這才能藉過世的母親。可是,滄溟皇帝堅持,他想為不在的姐姐做點什麽,希能給自己這個機會,嵐依這才答應下來。
隻是很意外,這個剛認的舅舅,會選擇用萬蟲散。
風靈這日得空來陪風嵐依,恰恰知道,今日父親去赴宴了。
“滄溟皇帝要見父親,此事,二姐可知道?”
“舅舅想為母親做點事,我不好攔著。”嵐依說得坦然,風靈便明白了。
“那……他是想要父親死嗎?”風靈同樣痛恨薄的父親,是他,才讓自己的生母悲苦一生,自己在他眼裏,也不過是個可以利用的棋子。
自從認清這一點後,風靈對風家的人,就再沒有多餘的。不會像娘那樣傻,上一個不值得付出的男人。
“自然不會!”嵐依很肯定告訴風靈:“他是我的生父,我怎會讓他死呢!他早就沒了自由選擇生死的權利。”
“那……”
“滄溟國,有一種奇毒,萬蟲散,你知道嗎?”
風靈皺了眉頭,萬蟲散是聽說過,可是,這種東西很難得,莫不是……
“這麽好的東西,自然要送給他當做見麵禮。一年吃一次解藥,接下來的一年,又要繼續承萬蟲噬咬的痛苦,每天夜裏發作,痛不生。這就是他的餘生。”
風靈聽著也倒吸了一口涼氣,隻在書中看過對萬蟲散的介紹,還是在孤本上,才有些記載。
這種毒,若是一年不曾吃下解藥,就會在萬蟲噬咬的痛苦中毒發亡,腸穿肚爛,死狀慘烈。奇怪的是,中毒之人,平日裏和常人無異,脈象也不會有任何問題,隻有發作的時候,才能看出問題。
現在卻說,每隔一年,就會讓父親吃下解藥,這不就等於是永無止境的痛苦,直到他斷氣的那一天嗎?
“父親承不住,恐怕會……”
“他不會的!舍不得,也不敢!”風嵐依靜靜一笑:“他放不下的東西太多了,他還想看著六弟長大人,又怎麽舍得酒這樣死了。他也不敢死!若是死了,他就是風家的千古罪人。”
“這……”
“我本想自己手,舅舅卻說,想自己為母親做些什麽,我沒有理由攔著他。”嵐依自然而然說起了這個舅舅,語氣自然得連自己都有些吃驚,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接了這個親人。
之前有些抵,隻是擔心自己平靜的生活被打破,現在看清了,知道無法避開,便坦然接了這一切,現在看來,多一個份尊貴的舅舅,並不是一件壞事。
“二姐,已經接了自己的新份了嗎?”
“既然躲不開,那就欣然接好了。就眼下看,也沒有什麽不好的地方,你說呢!“
風靈笑了起來:“隻要二姐開心就好,你曾經了那麽多苦,這些,就算是老天爺對你的補償好了。”
嵐依臉上始終掛著幸福的笑容:“如果,一定要經曆那麽多磨難,才能讓我遇到淩雲,有現在的生活,那我不後悔。承那些,都是值得的。”
“也許,我早些出現,你便不會那麽多苦。”墨淩雲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了,恰好聽到了嵐依的歎。
嵐依一愣,頓時笑了起來:“什麽時候,你竟也喜歡聽了?”
“這可是我的家,我這不是聽,是明正大地聽。”
風靈起行禮,道了一聲‘姐夫’,墨淩雲十分用,這兩個字,可是比任何尊稱都讓他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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