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識的尖被生生憋了回去，我瞪大了眼睛，一的熱氣從翕張的鼻翼急促地噴出，一張端正又不失英氣的臉龐瞬時映眼底……只覺得這張臉好像似曾相識。

見我滿眼的驚惶，他微微湊近到我的耳邊，聲音得極低，“您別怕，奴才瑞寬，是四爺的人。”

我一愣，瑞寬……好像是那日在七爺府門前過來問話兒的那個侍衛首領，後來也曾見過的。

仔細地打量了他一下，雖然當時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還是可以認得出來。

我命令自己放松下來，又沖他微微地點了點頭。

他見我示意明白，輕輕地放開了手，又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自己悄悄地往前挪了一點兒，向兵卒們集中所在的地方張了一下。

正房那邊依然在喧鬧著，聽著仿佛兵卒們在盤問著些什麼，高聲喝問與哭討饒聲織一片。

瑞寬回過頭來，對我輕輕擺了擺手讓我待在原地，他先低著子往房後退去，眼見他半截子沒房後，低下頭仿佛跟誰說了句什麼，又抬頭示意我過去。

我咽了口幹沫，盡量悄無聲息地移著，至於樣子好不好看，現在卻是顧不得了。

一點一點好不容易蹭了過去，著後房簷兒才看見瑞寬站在了一把梯子上，底下有兩個人正牢牢地扶著。

我忍不住咧了咧，看來他們想得還真周到，知道我不會高來低去的功夫。

轉而又想到若是他們沒來，我自己一個人想要下去還真不是件容易事兒。

瑞寬不知道我在胡思想些什麼，見我過了來，先手握住了我的手臂，進而將我整個人慢慢地拉了過來，低聲說了句：“奴才失禮了。”

就將我半抱了起來放在肩頭，然後小心地下了梯子。

底下的兩個人忙手扶了瑞寬，直到他站定將我放了下來，那兩個人才松手，沒說話只是給我打了千兒。

我忙得手虛扶了一下。

瑞寬跟他們做了個眼，那兩個人點點頭，轉朝山坡下的小樹林裡奔了過去。

“福晉，咱們這就走，有什麼話兒等離開這兒再說。”

瑞寬神態恭敬地彎腰說道。

我微微福了福，低聲說：“真是有勞了。”

他忙又彎了彎腰，“您折煞奴才了。”

這才引著我往樹林裡走去。

沒走多遠，就聽到了馬匹的噴鼻聲傳來。

我張了一下，方才那兩個人已經坐在馬上了，一輛天青油布的馬車就在他們後靜靜地停著。

瑞寬快走了兩步，將腳蹬放好，又掀起了簾子。

我忙也快走了兩步，手腳並用地爬上了車去。

轉回兒正要坐好，一抬眼看見瑞寬一只手在空中，有些愣地正看著我。

我不有些奇怪，可轉念就想到方才自己上車的手好像太麻利了些，我臉一紅，幹咳了一聲，“這個，逃命要，咱們快走吧。”

瑞寬臉頰了兩下，一低頭，沒說什麼就放下了車簾。

只聽見他輕喝了一聲，馬車晃晃地了起來，馬車裡雖不豪華，卻布置得很舒服。

一讓我異常悉的檀香味約浮散在空氣中，我做了個深呼吸，順手拿過一旁的靠枕抱了懷裡，心裡這才稍微覺得平安了些，一陣疲累傳來，我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福晉，再過一會兒咱們就進皇城了。”

瑞寬靠近馬車朗聲說道。

“我知道了。”

我輕聲應了一下。

冬日早上的北京城分外地安靜，只有馬車車出的嘎吱生分外清晰。

在路上走了整整三天，曉行夜宿，雖然瑞寬一直都是以我的舒適安全為第一位，但看得出來他心裡是很著急返回京城的。

這幾天聽他大概說了一下我離後京裡的形，有些事他不說，我也沒問。

心裡頭兒明白得很，不論是因為他不知道，還是不能說，總之我問了也是白問。

但瑞寬卻因我沒有追究底而松了一口氣。

我失蹤的事並沒有鬧大。

康熙皇帝親自下了旨意，表面上婚事一切照舊，對我只是暗裡查訪。

一個皇子福晉被人綁走，傳了出去皇家臉上無，於我的名節也有礙。

就在三天前，胤祥已經親了，鑼鼓喧天，八抬大轎把“兆佳氏”娶回十三貝子府。

日子是早就定好的，既然我“沒失蹤”，自然要按照欽天監選的黃道吉日婚，至於那個“新娘”，隨便找誰都可以代替吧。

胤祥被困在京裡騰不出來，找我的事自然就落在四爺上，八爺他們雖然暗地裡明明白白的，可畢竟不能搬到臺面上來說。

這回兩邊人馬博弈的結果，在我的自救和趙初有些不明的態度之下，仿佛是四爺贏了這一局。

而瑞寬急著送我回來的理由，就是所謂的三朝回門。

今天是面聖謝恩的正日，也是我在各親貴福晉們面前正式亮相的機會，娶親時新娘披著個蓋頭看不見臉面還好，可是親戚見面時總不能還帶著蓋頭出來吧。

雖說能以我子不爽為由推了這次妯娌相見，可這畢竟是萬不得已的辦法。

胤祥被人說天生晦氣已經說的夠多了，我再不想又因為我而讓人在背後嘲笑他，因此也是催著他們快走。

“呼……”我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只覺得這會兒臉上熱得很，正想手自己的額頭是不是有些燙，卻一眼看見了袖口邊兒滾的水貂皮。

愣愣地看了一會兒，才放下手來，今兒一早兒，瑞寬就告訴我，一套正福晉的冬服冠冕就放在馬車裡。

這會兒這套可以稱之為豪華的禮服就穿在我上，拜之前做側福晉時的經驗所賜，這服穿戴起來雖複雜，倒也難不倒我，更好在冬日的冠冕是冠帽而不是扁方兒，只梳個盤髻就是了。

這些都還好說，只是方才進了宮門之後，好像有人來和瑞寬說了幾句什麼。

過了會兒他才來跟我講，今兒皇上子不爽，特旨免了晉見，而胤祥正往我這邊兒來。

我心裡一喜，雖不知道康熙是真的子不好還是他不想見我，這個結果對於我都是求之不得的。

可我咧剛咧了一半兒，瑞寬又大氣地告訴我，作為照看胤祥長大類似於養母份的德妃要見我，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穀底。

那個看似溫和寬厚的人……若是不知道我真正份，按照禮數兒，應該是等我去拜見，而不是單獨提出要召見，既然知道了，那……“主子，請跟奴才來。”

一個小太監畢恭畢敬地垂手說。

“啊……哦，走吧。”

我了兒，對他輕揮了揮手。

瑞寬送我到了西六宮側門就不能再前行了，臨去在我耳邊快速地低語了一句，我只聽到兩字：“不要……”正想問他什麼不要，裡面的太監已迎了出來，瑞寬忙躬退下了。

看著四周悉的宮牆、樓閣、甬道，沒過一會兒就到了長春宮門，抬頭看了眼那悉的三個字，我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福晉？”小太監見我站在門口不，輕喚了我一聲。

“嗯，走吧。”

我勉強笑了笑。

“十三福晉，您在這兒稍等，奴才去通報一聲。”

小太監將我帶到了長春宮的後花園裡。

我知道按照德妃的習慣，冬日裡一向是在花園東頭兒的暖閣裡起居的。

“勞煩公公了。”

我笑說了聲。

小太監忙打了千兒，“那奴才去了。”

說完轉往東暖閣快步走去。

我緩緩地環視四周，有多久沒來了？好幾年了吧。

這裡的一草一木，竟仿佛沒有什麼變化，就好像皇宮裡那些宮規一樣，不論合不合理，就那樣沉默而堅地存在著。

而唯一改變的就只有人。

方才進了長春宮，一路上的宮、太監，竟沒一個人是我認識的。

我漫步走到假山邊兒往上去，廊子還是曲曲折折地向上盤去，那個書房是不是依然靠窗放著書案，多寶格上擺滿了價值連城的古董字畫，旁邊是一個舒適的榻子？以前我經常和胤祥靠在那裡談天說地……一難以克制的笑意浮上了心頭，我忍不住彎了角兒，記得那次在書房……“喲，這是誰呀？”一個俏的聲音突然在我背後不遠響了起來。

我一頓，苦笑了一聲，這個聲音還真是悉呀，說話時總帶了一點兒甜膩的尾音，年氏……“是不是十三爺的新福晉呀？”一個溫婉的聲音輕輕地響了起來，“福晉不是說了嗎，今兒娘娘要見的。”

“妹妹你說的是，瞧我這記兒，昨兒爺剛說的，今兒就忘了，聽說十三爺這回又是寶貝得，親那天都不讓人鬧房的，我倒是真想見見呢，看看比……”年氏笑了一聲，語氣裡有幾分好奇，卻也就有著幾分幸災樂禍，“又是”兩個字咬得分外清晰。

“姐姐。”

鈕祜祿氏急促地低喚了一聲，顯然是怕再說出些什麼，讓我面子上過不去。

我微微一笑，腦子裡浮現的不是鈕祜祿氏那溫和秀麗的臉孔，而是的四阿哥，未來的乾隆皇帝弘曆那張沉靜的小臉兒。

我默默地吸了口氣，心裡突然有了類似於歡愉的覺，這會兒年氏說什麼我都不會在乎的，別說想看看我怎樣，就是不想，我也會讓看的。

我扯了扯角兒，擺出一個端莊有禮的笑容來，低頭慢慢地轉回來福了福，朗聲說：“兆佳氏·魚寧見過兩位姐姐。”

對面一陣靜默，“妹妹快請起。”

鈕祜祿氏過了一會兒才忙忙地說道，聲音裡卻有了兩分猶疑。

“的聲音怎麼……”年氏囁嚅地說了一句。

我直起了子，抬頭看向們，笑問：“我的聲音怎麼了？”“啊！”一聲有些淒厲的尖長長地響了起來。

“哢啦”一聲，年氏踉蹌地退了兩步，花盆底兒重重地敲在青石地面上，聲音甚是刺耳。

原本脂豔的臉，襯著因驚恐而大張的眼睛，反而變得底慘白，胭脂紅。

眼看著一，想要手抓住旁的鈕祜祿氏，鈕祜祿氏卻只是愣愣地盯著我，並沒有理睬。

年氏一屁坐在了地上，握著絹帕的手青筋突起，一只細長的手指哆嗦著指向我，兒也不自知地抖著，裡卻含糊不清地在說些什麼。

原本在不遠候著的宮太監忙擁了上來，對面一陣混。

我心裡冷笑了一聲，掉轉目看向從方才起一直默默無語的鈕祜祿氏。

還是怔怔地看著我，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看我的目裡有驚訝，有了解，也有著些微的恐懼，而與年氏不同的是，的眼底還有兩分釋然的放松。

為了這兩分釋然，我沖微微一笑，不管我的存在對鈕祜祿氏有什麼意義，能為了我還活著而喜悅，盡管只有一點點，但那也足夠了。

見我沖微笑，鈕祜祿氏也回了我一笑，一個包含太多的笑容，仿佛是困擾了很久，可現在卻恍然大悟，溫而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