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這片看著和別也無差別的地界,從前方那座小山頭的山腳下走過,來到山的背面,沈懷信看著眼前的景象驚愕的停下腳步。
山窩里,目所見全是石頭房子,像那蛛網一般鋪開,命運相連,互相支撐著抱團取暖。
喬雅南抬頭看了片刻,來此將近一年,也才真正見識到這個時代沒有照到的地方。
“剛才在外走了一圈,我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現在知道了。”沈懷信看著不遠從屋里出來的孩子驚似的又跑了回去:“我看到了農田,看到了菜地,看到了池塘,可唯獨沒看到幾座屋舍,原來是在這里。”
“這算什麼屋舍。”喬雅南回頭看向深深彎著腰的三老:“長者,我沒看錯的話是挖的山吧,擔心會有坍塌,用石頭和木頭加固了。”
三老抖著聲音回道:“正是如此。”
沈懷信背在后的手握拳,順著那條村民走出來的道路往上走去。
屋里的人聽到靜,又或者是小孩通風報信,陸續有人從屋中走出,看到這麼多外人,還有兒在其中,一個個神驚惶,抱著孩子躲進屋,然后眼往外瞧。
沈懷信步最近的那家,昏暗的線讓他閉了閉眼睛適應,他先讓跪著的人起,眼神四,打量這個蝸居之。
果如雅南所言,這就是一個山,只是挖得深了些,夠人直立行走。不大的地方東西也不多,并不顯得雜。
沈懷信抬手了頭頂,應該是用草木灰拌著泥土糊過,但還能到石頭突起的形狀,可見不全是松的泥土,不會那麼容易坍塌。他們還在一些地方用石頭和木頭做了支撐,口那地方大概是為了防雨水浸蝕,更是用石頭砌出來幾圈,所以從遠一眼看著才像是石頭房子。
沈懷信原地轉了一圈,走出去轉看著這個頭稍高一點就要低頭的山,和這里一比,其他地方那些低矮的房子都顯出好來了。
沉默著,沈懷信一家一家看過去,看得多了,心里那異樣的覺更甚,可又說不出來,回頭看向雅南。
喬雅南走近低聲問:“怎麼了?”
“太整潔了。”
喬雅南在看第三家的時候就看出來了,指著那一樣樣起收納作用的東西給他看:“籮筐,背簍,籃子,木箱……他們所有的家當都放在里邊,一旦有水患,擔上就可以跑路。”
“……”這得是吃過多虧才在平時也養了這樣的習慣,沈懷信看著這真正稱得上家徒四壁的山久久無言,讓其他人留下,帶上縣丞幾人走遍每一戶。
喬雅南看著他的背影片刻,就近搬出來三張小幾,一張請呂先生坐了,一張強行扶著誠惶誠恐的三老坐下,自己坐到了三老斜對面。
將一直拿在手里的紙筆放在上,找回了曾經的覺。
“長者您別張,我兒還沒您大,就是個小里長,不信您問問那幾位里長,我們見過的。”
里長的大名還沒有傳到外地去,但是在常信縣這個范圍已經非常有名了,三老自也是知道的,不用自報家門,看到和縣太爺關系不一般就知道了是誰,哪里還用得著驗證。
雖然不敢怠慢,但里長的份到底是沒那麼大的迫,三老長嘆了口氣,道:“桂花里是好地方,好地方啊!”
“平鄉本也是好地方,只是水患無,生生把這里給毀了。”
平鄉啊,三老鼻子一酸,好久未從外人口中聽到過這個稱呼了,就是他們自己,也是爛泥鄉爛泥鄉的喊。
呂曉春看向喬雅南,并不如平時那般注意儀態,彎著背微微向前傾,這是一副愿意傾聽的姿態。
“我小的時候平鄉就已經是爛泥鄉了,聽爹娘說以前的平鄉因為靠著河,土地比別的地方都沃,每年的收都要比別的鄉高上一,那時候世道著,我們就靠著私藏下這一的糧食吊著命,聽我爹娘說,那會我們這里死的人是最的。”
說起過往,三老渾濁的眼神中出向往,在他心里,他只聽過沒過的平鄉,是沒有兵禍的現在也比不得的。
“那會多人愿意嫁到我們平鄉來啊!哪像現在,沒人愿意把姑娘嫁進來,也嫌棄我們這的姑娘后一大家子累贅,打的越來越多了。”
當到極致,禮法也就不在眼里了,真到那時候,不知會是一場怎樣的災難,萬幸懷信去年淹了這里后心里一直記掛著。
老天爺有時候也是開眼的。
三老眼角余瞥著,見臉同之,正再接再厲,就聽得道:“長者有想過以后嗎?”
三老搖頭苦笑:“我們哪有什麼以后,每年都只盼著今年大水不要太大,只淹掉一半農田我們都還有活路,再像去年那樣淹一回,我們真就活不下去了。”
看著走回來的人,三老起不敢再說話。
“去年平鄉被淹是因為我。”沈懷信聽到了最后一句,走過來道:“當時我對常信縣了解有限,為保住縣城,聽他們說了平鄉的過往便理所當然的再讓你們承了一次,是我對不住大家。”
沈懷信彎腰作揖。
三老嚇得跪倒在地,直呼不敢。
沈懷信將人攙起來,問:“此地是哪一里的百姓?”
“回大人,是上粟里。”
“正好里長都在這里,領我去你們那里看看。”沈懷信看向戰戰兢兢的幾個里長:“記著,本要看的是眼下所見這樣的地方。”
“是。”
留下孱弱的三老,一眾人去另外四里轉了一大圈。
爛泥鄉在地圖上是一長條,這一長條還全在河邊,一旦決堤,一鄉五里誰也跑不了,真真是難兄難弟了。
多年以來,他們互相幫襯,互相扶持,互相結親,轉來轉去基本都是親戚,正因如此,他們鄉的關系比之其他鄉要許多,遇著事時更是齊心。
就如眼下,就算提心吊膽,也沒一個人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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