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山崗之上，有一座奇特的焰紅建築，形似廟宇。

這座建築四面風，裡供奉的也不是什麼佛龕神像，而是一座龐大的鎏金火炬，其中，赤金的神異火焰迎風招展，永不熄滅。

這火，名人間火。

在火焰明滅的影中，一個略顯矮小卻極氣勢的影，背對著衆人，將三桿長香遞火中，極爲虔誠的一番參拜，之後香爐，這才轉回來。

依舊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僅僅是一個轉眸，那一龍虎般睥睨衆生的氣勢就已經散發出來。

下方衆人齊齊低眉俯首，無人敢擡眼觀看。

接著，就聽鏗鏘有力的聲音響起。

“二十幾年前，我等人間火立志替天行道，來到斷碑山，開張大吉。”

“我和弟兄們雄心壯志！”

“那時落草不到半個月，一天就要和朝廷打上三仗，眼看就要撐不住，直到我引來了麒麟神，這才穩住了斷碑山。但是……做的還是殺頭的買賣。”

“這一年，我們死了六個兄弟。”

“我們給每一個都報了仇。”

“算命的說，我這條命是一將功萬骨枯！”

“不過我不同意……”

“我們出來混江湖的，雖說將生死置之度外，但……山上每一個都是我的好徒弟、好兄弟，我絕不會輕易捨棄任何一個人。”

這人又將目投向遠。

“鎮關西……跟我的時間很短，但是短短時間就能做到燕趙門大師兄，也可謂天賦異稟。”

“現在他被人害死了，我們要給他報仇才行。”

“師尊說得對！”

下方衆人裡，何圖帶著哭腔高聲道。

他同樣形矮小，態和眼前人倒是有八九分相似，低著頭，涕淚縱橫道：“我纔剛接手吉祥府暗樁不久，但也知道，鎮關西一直爲我斷碑山盡心竭力、鞠躬盡瘁，這樣一個年英傑，本應該是我斷碑山來日的棟樑之才……”

“可是他……卻被一個道士無地殺害了！手段極度殘忍！”

說著，他一指旁邊。

原來在那座建築邊，擱置的就是鎮關西的首。七竅流、目眥裂，看上去是被人用重手段活活擊斃，死前還懷揣著極大的怨氣。

“我趕到的時候，就看到他是這樣一副慘狀。一個人，死前要經歷多麼大的仇恨，才能如此不甘！”

“這些暗樁，可能沒有與我們一起生活，但是他們每一個，都是我們的摯親朋、手足兄弟！”

何圖撲倒在鎮關西的邊，大聲號哭，若是不知道的，怕是會以爲死的是他父親，還得是確定親生的那種。

影中的那影，自然也就是斷碑山的大當家，河朝的天字第一號大反賊。

郭龍雀。

也是餘七安口中的郭碭。

他緩緩開口道：“聽你說，那兇手的修爲很高？”

“不錯。”何圖咬牙切齒道：“我曾聽鎮關西說過那人的事，他的神通很是邪門，怕是有陸地神仙級別的道行。先前他就曾破壞了藥王鎮的任務，如今更是辣手殺人，不知與我斷碑山有何仇怨！但無論如何，必須不死不休！”

“陸地神仙……”

郭龍雀沉一聲。

無論是哪個級別的勢力，都不會想要惹一個這種對手。尤其是一個來路不明、了無牽掛的地仙，若是與這種人結下死仇，專門想要對付你，那任何勢力都會被去上半條命。

若不是那些輒移山倒海的陸地神仙大多遠離世俗紛爭，不理會江湖仇殺，現今江湖的生態絕對不會這麼和諧。

“師尊。”

這時，隊列中，曹判主站出來道：“不如讓弟子先去查一查此人的底細，確定了來路，再想怎麼替這位死去的暗樁報仇。”

“很好，不愧是我的徒，能主替爲師分憂。”郭龍雀滿意地看了他一眼。

接著道：“那此事就由你二人置，全山上下，除了麒麟，你們需要誰幫忙，大可開口。必要時，我也可以親自出手。”

曹判眼中一湛，二人齊齊抱拳道：“是！”

……

遠方的斷碑山上發生了什麼，李楚是不知道，不過今日柳扶風又找上門來，倒是帶來一些消息。

“我近日調查了一些北地江湖的門派，發現發生篡位奪權的，除了那種修行爲主的宗門，更多的是與世俗接軌的大型幫派。”

“整個黑水府，幾乎都已經完了一次換。而吉祥府，自飛天門起，也開始逐漸被滲。事態不容樂觀，恐怕現在金菩薩掌控在手裡的勢力，比我所知的還要多。”

柳扶風神嚴峻地說道。

雖然他是一個孑然一的陸地神仙，可謂逍遙自在，但心中也不是完全沒有牽掛。多年前他就在北地四行懲惡揚善之舉，對於這片土地，他始終有著很深的。現今金菩薩想要在這裡攪風攪雨，他自然想要阻止。

“等他逐步將北地三府的大型幫派都掌握在手中，恐怕就是計劃實施的時候。”他最後補了一句。

“只是他的神通難以捉……”李楚沉道：“即使知道了哪些人被他控制，也很難去阻止。”

“沒錯。”柳扶風頷首。

“金菩薩那一門神通確實防不勝防，所以我調查之時始終沒有出手，生怕打草驚蛇。那些被他控制的人，似乎並不影響心智，可以像尋常一樣做出思考，這就比一般的傀儡強大許多。只是那些人會將他視爲信仰，無比服從他的命令。腦海中更是不會出現一點關於他的負面想法，甚至有些涉及金菩薩的東西如果要暴的話，他們會立刻自盡……”

柳扶風蹙眉道：“這已經不是簡單的蠱人心所能做到了，直接隨意改寫人的思想……簡直就是鬼神之。”

“這樣一門神通，若是存在於世，應該很有名纔對吧？”李楚納悶道。

“不一定。”柳扶風搖頭，“其實越是厲害的神通，越有可能無人知曉。因爲任何神通法都有其弱點，如果爲太多人所知，可能就會被泄出去。所以很多人從仙藏之地或者其他渠道取得古老神通甚至仙以後，都不會出來，使用的時候也要藏著掖著。要過不知多年，纔有可能被人破解。”

“原來如此。”李楚這才瞭然。

神通方面的事，他所知的確不是很多。他對這種東西也沒有一開始時候那種好奇與了，只是覺得夠用就好。

反正。

大多數時候，一劍就夠用了。

“所以我們想對付金菩薩的話，還是要從他本人上下手。我想……或許可以用一些方法，將他引出來。”柳扶風又道。

“哦？”李楚認真聽著。

“觀察他所選中的那些，基本都是在當地有較大勢力、名弟子均是上乘的大型幫派，由北向南逐漸滲。距離到達吉祥府的府城，可能還有一段時間。如果我們在這段時間裡，能夠發展出一個這樣的大型幫派，那……想必金菩薩會自己找上門來。畢竟他那一門神通，應該只有他自己才能夠施展。”柳扶風闡述著自己的思路。

李楚點點頭，表示同意。

這個手法其實他也很，無非是釣魚而已。

或許金菩薩以爲自己是來捕魚的，但是他來了就會發現……這片江湖裡，誰弱誰是魚。

“以小李道長與我的修爲，想要在吉祥府打下一片天地，從無到有創造出這樣一個勢力，並不困難。”柳扶風繼續說道：“困難的是，並不能由你我二人出手。因爲金菩薩在開始謀劃前必定會進行細緻地調查，一旦我們顯影，他必定不會上鉤。”

“確實。”這一點李楚也想到了，頓了頓，道：“不過也不難解決，我有辦法。”

“哦？”柳扶風一喜。

“我們只需要找一個金菩薩沒見過的生面孔，由他來出手，打敗吉祥府的其餘幫派，不就好了。”李楚道。

“……”

柳扶風默然了下，對於這句無比正確的廢話，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頓了頓，他才笑道：“那這個人……該去哪裡找呢？”

“我有一招靈魂附之，只需要找一個信得過的人就好了。”李楚道：“我邊，恰好有一位信得過的朋友。”

“哈哈。”柳扶風朗然一笑：“和小李道長做事，還真是輕鬆。”

笑過之後，他開始思考。

似乎自己想到的李楚都已經想到了，自己沒想到的李楚也想到了，自己打得過的李楚打得過，自己打不過的李楚也打得過……

這樣一來，自己豈不是隻需要喊六六六就好了？

這樣會不會很丟人……

我柳扶風可不是混子啊。

此時的他儼然還是沒有明白一個道理，一個人之所以會爲混子，並不全是因爲他本太弱，也有時候，是因爲他的隊友太強。

……

是夜。

吉祥府一條小巷子，在幽深，有著喧鬧的聲。要靠得非常近，才能聽見裡面的鼎沸之聲。

掀開簾子走進去看，才發現，原來是一地下賭場。

煙霧繚繞的大堂，紅著眼的賭徒們死死盯著眼前的賭局，或是牌九、或是麻將、或是骰子，大堆的金銀擺在那裡，彩炫目。

還有一些著鮮豔暴的子，遊走在人羣中，向那些賭桌上的大贏家拋著眼。

一個濃眉大眼的錦公子，昂首地走進來。

正所謂養七千日、用七一時。

王龍七自然就是李楚口中那位信得過的朋友。

此時他的，已然是李楚的元神了。

“哎呦，這位公子爺，生面孔啊？”一個小廝立刻笑容滿面湊上來，“來這是想玩點什麼？”

“你好，我是來砸場子的。”李楚文質彬彬地說道。

“啊？”小廝一怔。

顯然是這個語氣配上這個話，讓他有些沒反應過來。

“不好意思，我是來砸場子的。”李楚又重複了一遍，“可不可以勞煩你將這裡看場子的幫派人員出來，我想打他們一頓……很疼的那種。”

“你……”那小廝看著他，愣了好一會兒，最後冒出一句：“你丫有病吧？”

“唉。”李楚嘆了口氣。

爲什麼禮貌通沒用呢？

然後手指一，一道寒閃過。

一把閃爍著雪亮劍芒的飛劍便出現在小廝眼前，距離他眼睛只差一寸距離。

小廝秒變鬥眼。

李楚爲了不暴自己份，特地將純劍留在本，換了一把幾兩銀子的普通鐵劍過來。

可是在他的靈力加持下，這把普通鐵劍看起來依舊帶著死亡的氣息。

下一秒，小廝這纔回過神來，嚇得扯著嗓子尖一聲：“烏哥！有人來砸場子！烏哥！”

他轉過，迅速地奔堂去了。

而場地中的賭徒們也一鬨而散，有的躲在牆角看熱鬧，有的趁捲了錢就跑。

“都別！”

只聞一聲暴喝。

從裡面奔出幾個虯結的大漢，當先一個一臉桀驁，目兇狠，應該就是小廝所喊的烏哥。

看著李楚劍在前，他們的眼神都有些忌憚。

對這種市井混混來說，習練一些武道已經足夠小小出頭，能接到真正的神通法的，已經是相當厲害的高手了。

不過看起來眼前這小子年紀也不大，修爲估計不會很高，自家兄弟幾人一擁而上，應該可以對付。這種修爲不高煉氣士，只要近了就好對付了。

這樣一想，烏心中有了底氣，便問道：“你小子混哪個幫派的，趕來踩我們東興幫的場子？沒聽說過我們東興五虎的名號嗎？”

說罷，他回頭了，喝道：“擡頭，都沒吃飽嘛？！”

這一說，他後四條漢子立刻都高高起膛，擺出一副豪橫的樣子。

“我來自一個新的幫派，做……”李楚被他問的頓了下，這個倒還真沒想過，不過很快就答道：“楚門。”

“楚門？嘁。”烏嗤笑一聲：“沒聽說過。”

“是的，剛剛立，目前只有我一個人，不過……待會可能會多上幾個。”李楚仍舊很有禮貌地回答。

“難怪你一個人就來砸場子，原來是個什麼也不懂，學了一手神通就想來混江湖的愣頭青……”烏冷笑了下，一揚手，拔出後的利刃。

後幾人也都刀對準李楚。

“不想死的話，我勸你還是快滾。”烏最後威脅道，“吉祥府裡每天都有許多無名的首，明天說不定就會多你一。”

“我不想死，也不想滾，沒關係的……”李楚點點頭，遞出一個鼓勵的眼神，道：“是兄弟就來砍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