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人王走得很安詳。

……

當看到那彗星劃破夜空而來時，他的心中閃過許多念頭。

曾經過的人與殺過的人，曾經經歷過的歡樂與難避免的挫折。還有那年夕下的奔跑，那是他曾逝去的青春……

反正也不知是怎的，似乎是福至心靈，他突然就意識到這道彗星是奔著自己來的，也彷彿是有聲音在耳邊說，時辰已到。

他心中驀然升起了一種……一段劇結束時作爲大反派該有的自覺。

我，該去死了。

雖然有些許的不甘心，但是他這本的修爲其實並不強，更何況，對面那代表正義的小道士……

太特麼賴了！

隔著幾萬裡這小破符還能用的啊？隔著幾萬裡還真能用飛劍狙我的啊？隔著幾萬裡還真特麼讓人躲都躲不開啊？

我……

咻——

紅芒落在雪山頂上，準地中了還想激烈地說些什麼的木人王。

但消失的又不止是木人王，而是整座龐大的雪山。

是的，彗星落地，自然不止一個人遭殃。那經歷了漫長航行而來的赤蛟龍，一經落下，便吞噬了下的一切，瞬間將雪山鑽了一箇中空的孔。

而離了李楚過遠以至於沒有到足夠制的力量，也充分地發了出來，像是一座火山從冰雪部噴發出來。

轟！

隆隆隆——

一聲震徹冰雪天地的巨響轟鳴過後，還有綿長的彷彿滾滾雷聲的震響，因爲隨著那巨大的炸，不止是這一座雪山迅速消融、消失。周圍的幾座巍峨雪山也開始了盛大的雪崩，在這無人煙上演了一個巨大場面。

而後大地開始塌陷，羣山開始滾，山頂的冰雪如同末日的野一般四散奔逃，滾落下去。

一萬年也不會有什麼大變的極地。

一夕之間，天塌地陷。

……

將時間拉回到片刻之前。

其實這極地之中也並非沒有任何人類居住。

在這裡的羣山之巔，有一座被命名爲“大雪山”的所在。世上的雪山很多，但大雪山只有一個。就像世上的劍修很多，但赤眉者也只有一人。

十二仙門之一，北極劍宗大雪山。

大雪山巔坐著一位生著烈火般眉的老者，赤眉劍聖。

若說世上道行第一者，大概很多人不會有什麼概念。若說世上戰力第一者，肯定最多人會選擇西北無敵。而說起世上劍道第一者，肯定最多人會選擇大雪山上的赤眉劍聖。

他的輩分很老，百餘年來坐守枯山，大概不會比白龍寺的小和尚年輕幾歲。

一襲白袍，白髮白髯，只有兩縷赤長眉。眉下面，是深邃而明亮的眼神，目像是兩把鋒利的劍，出鞘近兩百年，未曾學會收斂鋒芒。

在他的對面，很近的另一座山峰，中間隔著一道深深的鴻，上面坐著一位中年人，寬袍大袖，前立著一把劍刃寬大的六尺劍，鏡面般清亮的劍倒映著他不悲不喜的面容。

赤眉老者與立劍中年，就這樣在這相對而立的兩座峰頭，坐了七天七夜。

事實上，這本來是一座山峰。

是因爲兩人的對峙，而被活活分割開來。

天地間似乎有著什麼無形的巨力，將這山峰劈兩半，並越推越遠。

“哈哈哈！”

良久，赤眉劍聖方纔朗聲笑道：“百里孤星！你我劍意撞七日，如今你已立劍於此，也只不過是與我相當。若是我再出劍來，你又如何抵擋？依我看，不如你還是像往年一樣投降算了。”

“劍聖前輩，倒也不用施這攻心之。”

對面的中年人聞聽此言，似乎也就是怡然不懼，坦然地著對面老者。

“我祭煉了兩把劍，而前輩你只有一把。我此時將夜龍劍先立，依舊留有後手。而你若是將赤霄劍立起，你可還有後招？”

“管你什麼後招先招，我無招便能勝你有招！”赤眉劍聖年齡雖大，但脾氣卻似更裂，不了激，登時橫眉道。

“劍聖前輩，人間劍道第一，如此大的名頭，可不是口舌相爭就能拿下的。這一次比拼還有得看，咱們走著瞧就是了。”

“哼，你這娃娃也配與老夫比口舌？老夫的口舌功夫當年若是讓你見識過，現在說不定你就是我孫子！”赤眉劍聖又笑道。

“……”

中年人一陣無語。

當一個足夠老的傢伙不講素質的時候，你還真拿他沒什麼辦法。

實際上，他的名字在河也算得上是響噹噹的。

朝天闕現存的蟒袍裡，他當得起前三，而且年紀最輕，是當今最被看好有可能爲朝天闕主人的存在。

只是由於他向來崇尚韜養晦，不喜與人爭鬥。所以天下人很知道，其實他從二十年前就已經改修劍道，並且十年間就已經有資格與赤眉劍聖爭一爭人間劍道魁首的位置。

之後這十年，他每一年的起始，都會來到大雪山與赤眉劍聖好好鬥一番劍意。

赤眉劍聖如烈火，最好與人賭鬥，自然不會怯戰。

前十次雖然都是他贏了，可百里孤星的劍道修爲也是突飛猛進，時至今日，已然有了穩穩與他分庭抗禮的氣勢。

赤眉劍聖決計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如果他失去了人間劍道魁首的位置，不止是他一個人失去虛名，那也將代表著大雪山劍道聖地的位置也將不復存在。

於是他眉峰一聚，一更加澎湃的劍意推進過去。

轟——

百里孤星顯然是沒想到赤眉劍聖已經到了如此境地，還能再突發猛力，眼中芒也是陡然一。

轟——

兩劍意在無形中糾結，裳鼓，似是山風。唯有兩人中間那道分裂的山鴻，距離越來越寬……

就在兩個人對峙正酣的時候，一道彗星陡然從天際劃過。

百里孤星正對南方，驀然瞥見，第一眼並沒有觀賞流星的心思，還是專心致志於眼下的劍意對決。

可是下一秒，他忽然反應過來，猛地擡眼！

那似乎……

不是什麼簡單的彗星……

於是他一擡手，指著頭頂說道：“前輩你看！天上那是什麼？”

“哈哈哈……”赤眉劍聖不屑地笑了笑，“你好歹也是朝天闕一代蟒袍，不是什麼臭未乾的小兒，怎麼還玩這種小把戲？讓我回頭看，然後你再突然發力，耍賴是不是？”

“……”百里孤星再度無語，“真不是，我沒往這方面想，您老怎麼對這套路這麼練啊？”

“哼，當年我在無頭林斬殺劍魔的時候……”

赤眉劍聖說到一半，似乎才忽然想起自己的宗師份，臉一紅。

“我與你講這些幹什麼，反正你這蠢招騙不到我！”

“真不騙人……”百里孤星無奈地道：“騙你是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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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聽到這江湖公認擲地有聲的誓言，赤眉劍聖這才狐疑地回過頭，正看到那彗星落地前劃出的一道尾焰。

“這是……”

爲劍修的敏銳，讓他察覺到那彗星中似乎蘊藏著極度強大的劍氣。

可是那也……太強了些。

簡直離譜。

“這是一顆流星吧？”他驚疑道。

“流星哪裡會有這麼強的劍意……”百里孤星反駁道：“像是劍芒……”

“若這是劍芒，那你我二人的劍道修爲豈不了笑話？”赤眉劍聖仍有不服。

正說著，就聽那邊傳來轟隆隆的巨響。

整片極地都爲之震徹。

百里孤星面發白，一時間有些震撼。

赤眉劍聖則是更加篤定，“劍芒越這遙遙不知多遠的距離，又怎麼會有如此威力，分明就是一道流星墜地而已。”

“若是流星墜落，那這如此強盛的劍意從何而來？”百里孤星仍舊不願相信。

“蒼穹星辰億萬，各有玄奇。偶然墜落一顆上面帶著劍意的，也有可能。”赤眉劍聖解釋道。

“嗯……”百里孤星似乎還在存疑。

他比赤眉劍聖觀察的時間多上一，更加強烈，方纔那紅芒劃過天際的樣子，分明就像是一道飛劍。

可那又實在不合常理，所以他一時被赤眉劍聖辯駁的啞口無言。

正當此時。

就見又有一道虹芒，自那雪山發起，自北向南，重新劃過二人眼前的蒼穹。

原路返回！

“……”

這次換做正侃侃而談的赤眉劍聖啞口了。

百里孤星臉上緩緩出微笑，“劍聖前輩，這流星……它怎麼還會飛回去的啊？”

頓了頓，赤眉劍聖纔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笑個屁？若這真是旁的劍修發出的劍氣。那隻能說明……你我二人在這爭什麼劍道天下第一，不就是個笑話？”

“額……”

百里孤星一怔，覺得他說的有幾分道理。

可他更好奇的是……

“究竟是要何等修爲，才能駕馭這般強盛的劍芒……”

越是劍修，才越知道這其中的恐怖之。

“反正老子一生恬爲劍聖，恐怕連這十分之一都做不到。”赤眉劍聖倒也坦誠。

“莫非這世上真有……”

百里孤星遙遙著那虹芒以目追之不及的速度離開，連跟上去看看歸宿都是絕不可能，口中也緩緩吐出兩個字：

“劍神？”

……

純劍回到李楚手中，他淡然地了上面的霜漬，極速遠飛高天，凜冽的罡風就足以將尋常飛劍冰凍住。也就是滾燙的純劍，才能瞬間將其化開。

之後他又擡眼看向王龍七，目的意思似乎是……你看，不騙你，你真可以安息了。

“不是……”

王龍七扁著，大眼睛裡蘊著淚。

“我很謝你……但是咱們這報仇這麼麻利了，是不是可以空考慮一下搶救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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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你還沒死，但是已經可以瞑目了……這是什麼奇怪的安啊？”

“可是你這個……”李楚答道：“不在我業務範圍之。”

他的小菩提咒適用於解除負面狀態，對於解這種極端複雜的毒，卻並無作用。

如果可以的話，他當然要盡力救治王龍七。

王龍七又將淚眼轉向一旁的專業人士，小神醫。

小神醫其實一直也沒有放棄他，而是始終在旁邊皺眉沉思。

見到王龍七淚眼汪汪地看著自己，他緩緩開口道：“其實……可能也不是完全沒得救。”

“啥？”

王龍七一聽這話，頓時惡狗撲食一般猛撲上去，“我的大神醫，你真能救我？”

“我肯定是不行的……”小神醫還是緩緩搖頭。

“我師傅對於療傷治病是天下第一，但論到毒，他老人家總是有些不屑，所以沒有那麼研。不過北地的長春叟卻是此道大家，他老人家鑽研天下毒經，常言‘世上藥無毒，只有人心毒‘，堅持研毒。若是到了他的手裡，未嘗不能一解。”

“長春叟……”

懸壺翁、長春叟、白石公，是天下醫最高的三位大夫，其中白石公因爲魔教份聲名不顯。懸壺翁與長春叟兩位卻是名滿天下，在河百姓心中的地位不一定低於皇帝宰相。

所以這個名字，王龍七肯定是聽過的。

只是覺得異常遙遠。

“要去哪裡才能找到他老人家？”他只好繼續問小神醫。

“若是之前，只要去北地藥王鎮，足夠危急，就可以見到長春叟。可是前些日子我師傅找他去研討藥理，莫名幾月未歸。我有師兄去藥王鎮尋師，聽聞兩位老人云遊而去，全無蹤跡。”

小神醫蹙眉道。

“我可以給你一副‘七日冰靈散’，將你毒暫且封住，讓你再多撐陣子。可是這樣一來，七日一過，再度發的毒必定更加猛烈，要是到時候再沒找到長春叟，你還是必死無疑……”

“也就是說……”生死關頭，王龍七的腦袋突然就拎清楚了，“如果不吃這個散，我天亮必死。如果吃了這個散，那我能多活七天，在這七天裡找到長春叟，還有可能活？”

“沒錯。”小神醫道：“你怎麼選？”

“傻都知道該怎麼選吧……”

王龍七用一種你在侮辱我的眼神看著小神醫。

“你知道嗎？”李茂清忽然轉眼看向弟子。

“嗯？”秦爭虎眨眨眼，覺得這問題似乎有陷阱，一時沒想好要不要回答。

旁邊李楚聞言，便道：“如果你要去北地找人，我可以幫你。”

先前他實在無法幫著做些什麼，其實心中也有一些愧疚。此時見到有事自己能夠幫忙，自然十分樂意。

不管怎麼說，王龍七都是他修院子的好朋友。

“要去北地啊……”餘七安此時卻一皺眉，“那地方可不是什麼好去……非要去那邊辦事的話，我在那邊倒是有些江湖上的朋友……”

“誒？”老杜看過去，讚道：“您老人家在北地江湖的人脈，聽說很厲害啊？”

“嘿嘿，都是些年輕狂的往事了。”餘七安拈著鬍鬚，正要笑著講些什麼。

忽然又似乎想起了些什麼，閉上，一板臉。

再轉臉看向李茂清，“國師大人，你們師徒倆是不是想家了？”

“誒？”

李茂清正仰著臉準備聽故事，驟然被這麼一問，有些納悶。

“你講你的，我正想聽聽呢。好端端的，我們想什麼家？”

他咂咂滋味，心說不對，這老小子是要講什麼違法紀的勾當，還非得趕我們走？

“不不不。”

餘七安搖搖頭，篤定道：“昨天你就跟我說，你的修爲已經恢復了一些，並且回覆速度越來越快。”

“我覺得……”

“你是時候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