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北堂這一瞬間似打開了心竅，太久了，他跟在唐相後太久，習慣地唯唐相馬首是瞻，這份習慣滲進了他的骨子裡，奴才，是了，他在唐相面前有著深固的奴。

秦佐懷看著白北堂的臉在瞬間變化無窮，兩人眼神對上的一刻，白北堂越發懊惱。

為唐相的婿，這秦佐懷都敢斷舍，他卻仍在踟躕不前，如今他才是春闈主考！

此時，那禮部侍郎田啟誠笑著說道：「怪不得太傅大人能同時教導四位皇子，見識果真不一般，下以為太傅大人所說極是，這名單還需再進一步方可。」

徐桐若有所思地看著秦佐懷，心中已篤定這位已經打定主意要與唐家做切割，剛才所言倒也並非沒有道理，如今這天下是姓蕭，可不是姓唐。

同樣是相爺，那還有一位右相宋在呢，徐桐清了清嗓子：「秦太傅所言極是，如今我等踟躕不前，陛下已經等得不耐，若是看到這份名單，龍大怒也未定。」

白北堂與徐桐為主考，兩人說話的份量自是大過他們這仨位副主考，那禮部侍郎田啟誠一直未有發言，剛才附和一番，此時又嘆了一口氣：「下倒是認同太傅大人所言。」

得罪一分與得罪十分焉有區別？

他們同為主考與副主考，此時卻過多擔憂唐相的反應，竟是忽略了元帝，若是被陛下知曉，恐會到遷怒，難怪得陛下要步步打唐相。

他們居高位尚且如此，何提下面的員？

一時間不約而同地倒口氣，再看面前的名單，心底各有起伏。

若說其中最堅定的莫過於秦佐懷，元帝並未因為東宮無主就讓他失了臉面，反手就讓他教導四位皇子，讓原本打算看他笑話的人大意外。

這份恩賜中有幾分是因為他也算是皇室的親家，又有幾分別的意味，秦佐懷已經不多想。

如今他承著誰的，便要還回去，否則這承來的恩賜說收就能收走。

唐景看著眼前這名單，終說道：「不如皆再擬一份十八人的名單，再行商議，那番舊人也該給新人騰點歷練的機會，想必聖上也想看到更多人能擔大任。」

無人反對，那便如此，白北堂順手將方才那份名單撕毀，心頭的大石也在傾刻間落下。

待晚間白北堂拖著疲憊的軀返回白府，接過管家送上來的參茶一飲而盡，便聽說白連州在書房候了他許久，想到這辦事總是不上不下的嫡長子，白北堂心頭煩悶。

待進書房，見白連州正靠在書房的小榻上打盹，頓時恨鐵不鋼，拿起桌案上的一本書便扔過去，白連州莫名挨了一記，忙睜開眼，見到是父親，趕去角的口水。

「父親回來了。」白連州忙下了榻，睡得太沉，雙微，子骨便是微微一頓。

見到父親眼底的慍怒，他暗呼不妙，自從父親擔任主考以來，僅為那試題便碎了心，疲憊之下脾氣也見長，他忙說道：「兒子要告訴父親一個好消息——那左平道鬆口了。」

「哦？」白北堂心裡的火騰地下去一些，反問道：「你與他挑明了？」

「兒子倒不想這麼快，這左家素來不不地讓人看不，可這位左大人不一般，步步，且那敏銳力非凡，兒子才開了一個頭，他就猜到我們白家意何為。」

白連州又說道：「他還說，此番就算能查到什麼，也趕不及在春闈前幫上白家，我們算得好，但此番不會事，況且陳年舊案，線索極。」

「他倒是個實誠的，不過我此番也並非要趕在春闈間就拿住恩師的把柄。」白北堂的眸孔泛著明的：「他若肯幫手，最好不過，你莫忘記，這左平道如今可是聖上的刀。」

白北堂抬起手來，以手作刃，白連州此前還不明白左平道的態度變化，此刻，恍然了！

「今日那秦太傅突然發聲，居然慫恿為父將那同考名單徹底推倒，全部啟用新人，回來的路上為父想了一遭，也有些頓悟，秦太傅如今可不一般了。」

白連州剛悟過來一件事，這又來一件，哪裡反應得過來，站在邊上喏喏地不敢說話。

「他現在帶教四位皇子，比起以前只做太子老師可要風不，這是陛下給他的面，不管是不是看在駙馬和公主的份上，陛下這是要讓他與唐相離心呀。」

「這秦佐懷也是個狠的，此番看來，他是打定主意要與唐家劃開界限以自保了，提議全用新人，以前唐相提拔的同考一律不用，這是向陛下表忠心呢。」

「也只虧得他是個副主考，若他是主考，今日之事恐是早就定了。」白北堂看兒子在一邊呆呆傻傻，剛熄下去的火突然竄上來，一掌拍到桌案上！

白連州嚇了一跳，不懂父親怎麼又上了脾氣。

白北堂只是這時候才悟過來！

好他個猾的秦佐懷，他要向陛下表忠心，卻把為主考的他拱到最前面，他現在真是左右不是人，還有那徐桐，現在想想，陛下提拔他上來本就有所思。

徐桐與那宋家父子一般，不站隊，不結營，哪裡像他，左右翻面都要被油煎，都難熬！

還有那田啟誠和唐景，就跟起來的鵪鶉一樣，反正上面有兩位主考頂著，他倆只要從眾便好，如倒是有一樁事還能讓力往一塊使，那便是保證春闈無憂。

若春闈有閃失，頭上烏紗帽難保！

猶記得元帝登基不久的首次科考，便發生過一起仕族抱團的科舉舞弊案，那一次，各主考利用私權余名仕族子弟送殿試。

彼時尚未採用謄錄製，閱卷時以字跡認出予以評級，余名仕族子弟皆是平時不務正業之流，卻齊齊進了殿試，且因這些考子出自仕族，終引發其他地方考子不滿。

當年那事鬧得有多慘烈，白北堂至今仍記憶猶深，這春闈主考的活，真不是個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