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之后, 季郁彤每天醒來都會看見一條信息:【38、37、36、35……】
是吳應18歲生日的倒計時。
而比這些數字更準時的,還有他執著堅定的行——
郵箱里,會時不時地收到最新一期的經濟類權威周刊;排隊打菜時, 早一步結賬的他, 將最后一盤玉米蝦仁放進了的餐盤里;突降暴雨的傍晚,他把傘留給,獨自沖進了雨幕;會在得知電腦壞了時, 熬了兩個通宵幫修復數據;而每一個實習晚歸的夜里, 總有一車一人安靜地等在站牌, 然后不近不遠地跟在后面, 陪走完那段回宿舍的路……
季郁彤自小到大遇到過太多追求者,見識過花樣繁多的追求手段和方式,他做的這些, 并不見得多新奇,可不知道為什麼, 在看見他被路燈拉長的影子時,的心竟有一些漣漪,但很清楚, 投下石子的絕不是他那些默默付出。
短信數字到10時, 容有了一點點改變:【明天開始,我要封閉集訓, 這幾天都下雨, 你記得包里備一把傘,另外晚上回來不要抄小路, 最近貓很多】
季郁彤有看校網, 知道ACM大賽在即, 他是a大校隊主力, 要封閉備賽。
ACM決賽日,吳應照例發出一個數字:【2】
發完,準備起床時,手機震了一下,是一條信息:【加油】
這是季郁彤第一次回他信息,吳應既激又高興,反反復復地打字刪除,最后發出一句:【我會拿獎的】
【這麼自信?那就等你好消息。】
一天后,有關決賽的好消息在校網刷屏,a大力c大奪得團金牌,而吳應摘下個人銀獎。
雖然不是第一,但能從一群更有經驗的高年級的選手手里搶到這塊銀牌,實屬不易。
當晚,季郁彤從公司回到學校,在宿舍門口見到了載譽而歸的年。
“我拿獎了。”他把獎牌給看,眼睛很亮,路燈的落在他的黑眸里。
季郁彤不看獎牌,只注視他,“想聽恭喜,還是生日快樂?”
吳應怔了下,偏頭看下手表,0點3分,他的18歲生日。
季郁彤沒有等他的答案,上前一步,踮起腳,親吻他的臉頰,說:“生日快樂,歡迎來到人的世界。”
很輕很輕的,卻在吳應心上炸出了盛大絢爛的煙花。
那晚之后,不再他小朋友、小孩子和學弟,而是用各種語氣和聲調喊出“吳應。”
吳應給的短信和電話也不再只是數字,而是問【你明天課多嗎?我想請你吃飯】
【我下午沒課,要去圖書館幫你占座嗎?】
【據說這周六的電影不錯,我買了兩張票,一起去看吧】
……
但他們又不是經常在一起,季郁彤很忙,忙著學習,忙著社團活,忙著樂隊排練,忙著實習,大多時候都沒法回應他的訴求,而且他們的關系并沒有特別親,始終停留在那晚臉頰的輕輕一吻上,連牽手也是學期末,吳應送去車站時,趁著過馬路,牽住了。
室友們和師兄們取笑他太純,但吳應不甚在意,在他看來,他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急什麼呢?
可惜,18歲,滿朝氣的他沒有想到,他們第一段路,竟如此短暫。
暑假回來,吳應在經管教學樓的過道里,對季郁彤說,“我轉到經管了。”
誰知,季郁彤沒有表現出半分驚喜,而是皺起了眉頭,“吳應,你怎麼還是個小孩子。”
那天之后,吳應能到季郁彤在冷落他,不再回復他的消息,不再和他開玩笑,他們明明在同一個學院,但是卻沒有任何巧遇。
吳應像被弄丟了魂,被折磨得茶飯不思,最后他將自習回來的堵在了宿舍樓下。
“為什麼?”他執著要一個答案。
“因為我不喜歡小孩子。”
“我不是小孩子,我已經年了。”吳應惱火地說。
季郁彤對上他憤怒、委屈的目,嘆了口氣,“吳應,你說這句話的時候,就還是個孩子。”
——-
吳應“失”了。
室友和師兄們番來安他,“你和季郁彤就不合適。”
“明顯就是逗你玩,你還當真了。”
“你也不看看裘揚,跟這麼多年都沒名沒分,更何況你?”
吳應才不想管什麼裘揚,他甚至不計較玩弄他,他憤憤不平的是為什麼要拿他的年齡來說事,是因為這是他永遠無力改變的事實嗎?
在滿腔的憤怒和委屈中,轉眼又到了期末季。宿舍和自習室里燈火通明,再散漫的學生此刻也都在拼命啃書。
吳應從圖書館回宿舍時,發現室友們都還沒睡,一個個全趴在桌上寫代碼。
他轉了專業,但沒有換宿舍。見到他回來,一頭發的老大立馬抓住了他,“老四,老四,快快,來幫哥哥debug……”
盡管他沒再學計算機,但能在ACM競賽拿獎的,專業底子和天賦不言而喻。只見他看了一會兒后,就接過電腦,噼里啪啦地敲起了鍵盤,十幾分鐘后,第一個bug修復,接著是第二個……
看他游刃有余地改著bug,老大忍不住慨,“老四啊,你說你好好的計算機大神不做,非要為了個生跑去學什麼經濟,關鍵吧,人還沒追到,你說說這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嗎?”
仍在敲代碼的吳應手指驀地停住,腦子里有一個念頭閃過。
老大卻以為他幡然悔悟了,繼續道,“學經濟有什麼好?現在計算機多熱?就憑你的績和水平,去過MT還不是輕輕松松……”
“我轉到經管學院了。”
“吳應,你果然還是個小孩子。”
“我不喜歡小孩子。”
季郁彤的話同老大的話重疊起來,吳應猛地推開電腦,站起,險些撞到在一旁念叨的老大的下。
“我有事要出去,后面你自己改。”
老大啊一聲,看著抓起手機和鑰匙跑出去的人問,“這都快十二點了,你干嘛去啊?”
回答他的是宿舍門猛合上的聲音。
吳應騎上車,一路飛馳到經管的生宿舍樓下,然后撥出那個爛于心的號碼。
第一遍,電話通了,被掛斷。
他再撥,再被掛斷,他繼續撥,繼續被掛……
吳應急躁地抓了一把頭發,換給發信息:【我在你樓下,有很重要很重要的話跟你說,就耽誤你3分鐘,拜托你下來一下,可以嗎?】
信息石沉大海,季郁彤沒有回復他。
吳應了下被風吹干的,猶豫著要不要再打個電話時,目一掠,看見宿舍樓門里出來一個人,正是季郁彤。
穿著一件黑的長款羽絨服,雙手抄在兜里,剪了短發,看起來英氣利落。
吳應一瞬不瞬地凝著快一個學期沒見的,心口像被塞了一個半的青檸檬,酸得發。
季郁彤原本是不準備下來的,但室友到收完服進去告訴,“郁彤,你那個弟弟站在樓下,連羽絨服都沒穿,是不是在等你啊,這麼冷的天,別冒了。”
走到他面前,看了眼他上單薄的線衫蹙起眉,剛想開口趕他回去,就聽他突然說:“你是不是以為我是因為追你才轉專業的?”
季郁彤沒料到他大半夜跑來竟然是說這事兒,稍稍愣了一下。
“我的確是因為你的話對經濟有興趣,但最后選擇轉專業,是因為我發現相對于計算機,我更喜歡金融,而不是為了追你,一時腦熱。”
季郁彤盯著他,聽見他說,“季郁彤,我年紀是比你小,這是我一輩子都沒法改變的事實;我過去,包括現在應該也沒有你考慮問題和事;但我一直在努力,努力長大,努力,努力追上你的步伐,努力讓自己更強大,足以匹配你。”
“你可以不喜歡我,可以拒絕我,但是,請你不要一直拿我是孩子做理由。”吳應越說越委屈,白皙的面頰漲得通紅,“你要是一直這麼說,你才是個沒長大的小孩子。”
季郁彤聽他妙語如珠,不撇了下,“厲害啊,會用我的話來反駁我了。”
吳應抻著脖子,較勁地瞪著他,不吭聲。
季郁彤往前兩步,拉近與他的距離。
“說完了嗎?”問。
吳應低眸瞧著,瓣抿。
季郁彤聳肩,“說完了那就該我說了哦。”
吳應握拳頭,等著的冷言拒絕。誰料,開口第一句卻是:“還喜歡我嗎?”
吳應一怔,眼神沉了沉。
“不喜歡了?”
“喜歡!”吳應幾乎是吼出來的。
季郁彤微笑,“還想做我男朋友嗎?”
吳應曉得是明知故問,但仍然斬釘截鐵地回答,“想。”
路燈下,眼底笑意更甚,下一瞬,的,帶著點涼意的了上來。
不似18歲生日那一夜,親在他的臉頰,而是落在他干冷的瓣上。
吳應雙眼圓睜,徹底呆住了,心跳如剛剛坐了過山車,橫沖直撞地撞。
“笨蛋!”季郁彤輕咬了一下他的,嫌棄地說,“張……”
腰上一蠻橫的力量,教導的話被吞進了他糲的吻里,被親得快缺氧時,季郁彤在心里想,這個笨蛋也不算太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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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應和季郁彤正式了。
和上一回青曖昧不同,這一次,他們完全就是一對普通的。
盡管進畢業季,季郁彤很忙,忙著論文,忙著實習,幾乎恨不得一天分48小時用,但只要有空,兩人就泡在一起。
新學期,季郁彤工作落定,進了KR,為了一名投行人。而計算機出的吳應在金融學習上也表現出了極大的天分,很快就趕超了班里那些比他多學一年的同學,為了經管的另一個學神。
他開始著手規劃人生:“我想先去讀研,再工作。”
“可以呀,我們老大也是讀研回來創業的。”
他有些忐忑和不自信:“那我就暫時不能賺錢了。”
“沒事,”季郁彤翻坐在他上,手指劃過他好看的下頜,笑道:“姐姐養你。”
吳應掐著的腰,將摁進懷里,兇狠地,又啃又咬地嘟囔:“誰要你養。”
“不愿意嗎?”
——
“不愿意嗎?”
穿越時空,一模一樣的四個字將吳應從漫長的回憶里拉回來。
屋外烈燦燦,遠的雙子城在下流溢彩。
吳應凝著烏黑發亮的眼睛,還是和從前一樣,蓄滿了自信的芒,似乎早就料定了他的答案一樣。
他半垂下眼眸,在心底自嘲地笑了一聲,再抬起頭,重新對上的目,緩緩開口,“不愿意。”
三個字,一如當年。
不愿意被養。
不愿意接邀約,和再做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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