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勝宇捧著嶼的劇本更加仔細地看的時候, 才發現劇本上有很多很多的筆記。
短短三句臺詞,嶼就把它們拆分了好幾節,每一節都標注了細微理的不同, 甚至于緒。
李勝宇深吸一口氣,他的臉頰忽然燥了起來,嶼其實比他想象中的更有專業素養,而且手里的劇本整本都做好了筆記, 那他裝得也太徹底了一些。
忽然之間,李勝宇覺得自己對嶼的惡意來的有點兒離譜。
是因為網上的那些言論嗎?
還是因為何慕跟他說了許多次嶼搶他的通告、嶼吃他的剩飯、嶼沒有能力這幾年什麼作品都沒有卻還總惦記何慕的發展方向?
此時的嶼已經開始表演了, 他轉過頭來看向程飛,落落大方地笑著說:“程老師, 經偵隊長都演過了,今天客串一下幕后大boss如何?”
程飛出了興趣的表,笑道:“來啊, 來啊, 誰怕誰!”
幕后大boss其實是今天評審之一的楊沉飾演的。
但今天楊沉不是演員, 得從旁觀者的角度來品評所有人的表演, 所以只能讓其他人來代勞了。
而程飛來演大反派將現場所有人的興致高高吊了起來。
這一幕戲, 是凌勁從十年前的財務走賬里查出端倪, 剝繭,終于把霍皓言的老底都揭了出來。
早上十點,正是霍皓言在辦公室里日的時刻, 而他也知道凌勁帶了人在趕來的路上。
當他注視著落地窗外的車來車往、穿行不息時, 他接到了幕后老板的電話。
而這段對話, 也是霍皓言留給這個世界最后的聲音。
程飛拿著劇本, 清了清嗓子, 模仿著楊老的腔調, 看似溫和但卻無的聲音響起:“皓言,我知道你累了。”
嶼飾演的霍皓言眉心微微向上,仿佛有諸多不舍,但又很快地把自己的緒抑了下來。
“老板,您有什麼安排嗎?”
他的語氣和電話那一端的幕后老板很像,謙恭平和得仿佛在問一個和自己無關的問題,把霍皓言看穿命運的悲涼演繹了出來。
“好好休息吧。你妹妹過幾天就要生了,我給選了好的月嫂,不會讓太累。小孩子從兒園到大學,我都幫你們想好了。”
這其實就是幕后老板在提醒霍皓言,你不死也不行,你家人的命運掌握在我手上。
聽到這樣的話,嶼的表沒有悲壯,也沒有對生命的不舍,相反更多的是了然,以及解。
“謝謝老板。”
嶼的語氣還是那麼恭順,仿佛對方把他當理問題的機,日子久了,他也把自己當機了。
他向后靠著椅背,吃下了準備好的藥,向后仰著。
他沒有把手疊著放在小腹上,而是很隨意地搭在扶手上,側著臉,皺的眉頭緩慢舒展開,隨著他的手臂落,毫無生氣地垂在側,觀眾們明白,這是霍皓言人生的最后一幕。
安靜的,離了所有的算計和步步為營。
他最喜歡的日正照在他的上。
李勝宇看著這一幕,現在是晚上,可嶼卻表現出了一種晨輕漫的覺。
一個聰明、謹慎本該有大好前途的人就此隕落了。
嶼留下了四五秒的時間給大家消化緒,就連對戲的程飛心里頭都有點堵——霍皓言這人很復雜,你要說他壞吧,殺人放火的事他都沒干過。給幕后老板打雜,也是因為他從小被對方資助,長大后母親和妹妹又
被對方拿在手里,他被恩和親裹挾,沒有跳出幕后老板對他的“人生規劃”。
本來啊,這麼聰明的人,迷途知返跟程飛聯手,說不定能救出妹妹,也能換回自己的人生。
看到這里,觀眾們只有一聲百集的嘆息。
嶼不疾不徐地站了起來,向三位老師鞠躬,“我的表演結束了。”
果不其然又是一陣掌聲。
“果然,臺詞越是簡短的表演就越是考驗演員的表和緒的渲染能力。”楊沉老先生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欣賞,“你將霍皓言此刻的心境,他的無奈以及最終得以從自己不想參與的勾心斗角中解的那種……那種緒表達得非常好。”
祝珺也點頭道:“特別最后一幕,真是此時無聲勝有聲。而且在這一幕戲里,霍皓言的臺詞雖然短,但緒的表達也拿到位了。臺詞里沒有對命運的憤慨,因為霍皓言早就預見了自己的結局——他得到的教育,他和他母親妹妹的優渥生活,不可能無緣無故就從天上掉下來,得付出代價。”
明瑞也贊同道:“對,更重要那句臺詞也沒有消極,表達了霍皓言這個人對于神世界平靜的追求。他做錯了事,他心里清楚,而他也一直等待著審判。你的表演給我的覺是——并不是幕后老板決定了他的生死,是他自己審判了自己。”
聽了三位老師的點評,周圍的人一開始對嶼的表演只是覺得很厲害,現在終于明白厲害在了哪里。
許涵看向不遠的花絮老師,對方朝他點了點頭,比了個“放心”的手勢。
該錄的,都錄下來了。
劇組不會無緣無故用一個晚上的時間來搞這樣一個演技切磋,一方面能解決團隊的問題,把部隔閡放到明面上來解決,另一方面也是宣發那邊需要素材,而這個素材大有發揮余地。
當嶼走回到人群里,導演助理高聲道:“勝宇,到你了!”
“哦,好的。”李勝宇了手里的劇本,又忽然意識到這不是自己的,不能把它皺了。
當他松開手的時候,手心里是一層薄汗。
李勝宇后悔了,他就不該讓嶼先表演,或者說他不該去看嶼的表演。
當程飛念出和嶼對戲時一模一樣的臺詞,瞬間就把李勝宇拽回了剛才的那出戲里,“皓言,我知道你累了。”
“老板,您有什麼安排嗎?”
“好好休息吧。你妹妹過幾天就要生了,我給選了好的月嫂,不會讓太累。小孩子從兒園到大學,我都幫你們想好了。”
“謝謝老板。”
因為看了嶼的表演,李勝宇無法控制自己被他影響,當他開始說出第一句臺詞時,腦海里都是嶼的畫面,他無法控制自己去模仿嶼的神態,說話的語氣。
因為他腦海中的那個霍皓言遠沒有嶼所塑造的出眾。
他只是把記住的臺詞都念了出來,甚至于倒在椅子上的時候,他下意識重現嶼的姿態。
這種被更高層次的人主導演技的覺,李勝宇還是第一次會到。
這場較量的結果顯而易見。
楊沉老先生點評道:“勝宇,你的這段表演非常平穩,沒有什麼表現得不好的地方。但是在緒的渲染上,有點模式化的覺。就是可以讓自己再戲一點,不要去考慮單一一句臺詞該怎麼說,而是霍皓言這個人的想法。當你對他的所思所慮同的時候,你說臺詞的時候所有緒就會有而發。”
祝珺安式地笑了一下:“這也不能怪勝宇,畢竟有嶼珠玉在前,很容易就會干擾勝宇對角的理解。而
且看得出來嶼琢磨霍皓言已經很久了,而勝宇只有短短幾分鐘,能達到現在這個效果,說明李勝宇的基本功非常扎實,只要再多一些人生閱歷,相信他能將霍皓言人中的矛盾和無奈現的更有自己的見解。”
這番話算是給李勝宇找補了,既肯定了他的基本功,也指出了他的問題。
聽得李勝宇的耳朵都泛紅了,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去跟祝珺對視。
明瑞也呵呵笑了起來,“勝宇,別害嘛。每個人的演技都是一步一步磨練出來的,誰也不可能一步登天。你剛才的表演已經很出了,特別是在我們稱贊完嶼之后,你是頂著力完了這個你并不十分悉的角。我看得出來你很張,但是你并沒有讓自己的角崩掉,就心理上來講,也很強大。”
明瑞說完,三位老師都為他鼓起掌來。
這讓李勝宇更加的愧。要說對角的理解,嶼剛才飾演經偵員夏允知的時候,那種老練氣場掌控,利用臺詞對緒的渲染都信手拈來,跟他也不在一個層次。
李勝宇深吸一口氣,他輸了,輸得很徹底。
這一演技PK,嶼不僅僅收獲了行業三位泰斗級前輩的認可,也徹底讓那些背后嚼舌的人閉了。
劇組里無論是演員還是工作人員,看他的表都起了變化。
之前,因為這幾年嶼沒有演什麼得出名字的角,《反擊》還沒有播放,誰也不知道他的白穎演的到底如何,酸他的人連名帶姓地稱呼他為“那個嶼”,客氣點的他的名字。
但這一次當他站在人群里,一聲又一聲的“老師”顯示他已經獲得了劇組的認可。
李勝宇整個人還沉浸在恥中,邊人的議論聲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他不知道自己這一輸的代價是什麼。
他忽然意識到了自己之前的剛愎和狂妄,對于不明全貌的事妄自揣度。
畢竟在劇組里談論另一個演員和導演的私德有損,小了說他是在傳播流言,往大了說如果他的流言被有心之人拿去加工,現在演藝圈最在乎的就是演職人員的私德,萬一被放大導致不明就以的網民加以抵制,他可能會害得兩部制作良的作品因偏見蒙塵,如果更嚴重會胎死腹中。
“李勝宇!李勝宇!傻愣著干什麼,回來啊!”同一個公司的演員著他的名字。
李勝宇像個提線木偶,走了回來。
哪怕站在人群里,聽著大家說話的聲音,他都覺得自己仿佛隔著另一個世界。
嶼的表演把今晚的演技比試帶了很高的層次,導致后面的人都不好意思提出PK了。
導演助理看了看時間,“現在已經晚上十一點了。還有哪位同事想要來切磋一下的,抓時間哦!”
大概一分鐘過去了,沒有人出聲。
整個PK過程中幾乎沒有發表過什麼意見的許涵站了起來,大家一片安靜,想的都是到了秋后算賬的時候了。
李勝宇也張的要死,握了拳頭,肩膀。
他現在真的很后悔,不知道自己中了什麼邪,怎麼會對何慕貶低嶼的各種暗示深信不疑。
許涵拎著喇叭,開口道:“有人對選角產生質疑,談話和捂都解決不了問題。我把不服氣的、把對劇組有誤解的工作人員清理出去,他們一樣可以到外面繼續表達他們的不滿。”
“表達不滿”只是委婉說法,實際上就是造謠和傳謠了。
“只有演技上實打實的較量才能增進大家對彼此的了解。這里是劇組,是演戲的地方。我一直認為每一個演員的工作就是演好自己的角,而不是興
風作浪,想要借助共同的利益或者嫉妒來排誰。”
所有人抑著心莫名的激,仿佛疲憊和暗淡里有了一點點不一樣的希。
許涵繼續道:“我這里沒有頭條,也沒有熱搜。今天的演技PK就是我們劇組的團建,解決矛盾的公堂——贏了PK的盡快跟編劇那邊通,我答應的五分鐘高絕對不打折扣。輸了的別忘了做好思想匯報,人既然要進步,就要學會自省。”
許涵說了一聲“收工”,就把喇叭關掉,給了旁邊的工作人員。
大家以為許涵會有長篇大論的總結或者訓斥,但說到這里,竟然就結束了!
有的人興,有的人心虛,有的人魂不守舍,有的人覺得這個劇組太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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