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三剛一走近,就看到了好幾個以前同村的鄉親,都圍在這邊。
只是一個個都愁眉苦臉的,像是如臨大敵般。
旁邊的幾個兵還在頤指氣使地訓話。
周老三走到同村的李鐵匠旁邊,低聲問道:“李伯,府說沒說要咋安置咱們。”
李鐵匠苦著臉,長長嘆了口氣。
“說了。”
“怎麼弄?”周老三的眼底多了幾分希冀。
“說讓咱們去服苦役!”
什麼?
周老三的希破碎了,像是被人澆了一盆冰冷刺骨的涼水,臉都變得鐵青。
這時兵們也看出了眾人的不愿。
不由鄙夷地啐了一口:“都識相點兒,這可是知府大人給你們活命的路子,壯丁去服勞役,還能有口飯吃,總比跟著婆娘孩子一塊死強。”
“難不,你們這群人還想繼續流竄,當禍害不,別給臉不要臉!”
幾個兵都是從府城派到鎮上的,為的就是來控制流民,免得生出子。
所以也還提出了征役的要求,讓每戶流民家的男丁服役三年。
若是肯,家中眷和孩子們,便可被府安置在周邊的村子里。
還可分得一些水田傍。
“就你們這群又窮又惡的流民,府肯管你們已經是開恩了,要是還敢挑三揀四,那就是不知死活了。”
兵又冷笑兩聲,看著面前的窮苦百姓,他們的眼里連半分同都沒有。
有的只是看輕賤之般的蔑視。
周老三不由暗自攥拳,氣得青筋都出了幾。
這哪里是要給他們活路。
分明就是不把逃荒的百姓當人看,把他們當豬狗!
如此蠻不講理地抓壯丁充役,若是他們答應了,必定是被派去偏遠極苦之地,沒日沒夜地干活兒。
怕是撐不到三年命就沒了。
況且,家中男人都被抓走了,只留人孩子們在村種地,那不是活活等被欺負嗎。
“絕對不行。”周老三激地喊了出來。
他可得留在家人邊,還得護著綿綿和阿喜一輩子呢。
兵們一聽,頓時瞪眼:“誰說的?”
周老三知道可惹不起他們,忙平復了緒。
“爺,咱們能不能借一步說話。”周老三手進了口袋里,賠笑道。
幾個兵對視一眼,心里大抵都有數。
于是其中一老一兩個就走了出來。
待走遠了一些,其中一個年紀輕些的兵才裝腔作勢地哼著:“你,怎麼回事。”
“爺們行行好,我家里還有老娘要養,實在不得不盡這孝道,您能不能給我們指條別的活路,不必服這勞役。”
說著,周老三從口袋里拿出了五十個銅板,放到了兩位兵的手上。
年輕兵故意掂了兩下這五十文錢。
接著冷嗤一聲:“就這點兒?”
周老三不敢含糊,咬咬牙把兜里掏了個干凈。
一共湊了二百五十文。
遞給兩個兵時,手心里都是汗珠。
“這點錢兒,還不夠我們哥倆喝壺酒呢。”年輕兵嫌棄地收下。
不過他也知道流民上油水不多,倒也沒再為難。
有點不屑地撇道:“不想服役也可,還有個法子,就是不知你們肯不肯了。”
周老三連忙抬眼:“您說。”
“靈州城北面幽谷,荒地眾多,你們若能過去自行開荒討生活,便也可在靈州扎下來。”
說完,那年輕的兵哼笑了兩聲,笑聲中著幾分嘲意。
連一旁年長的那個都聽不下去了。
年長兵還算有良心,便跟周老三了個底。
“我勸你好好想想,那邊也不是什麼好地兒,不比服役舒服。”
周老三再一細問,才知那邊荒地雖多,但并不便于種地。
前朝時府曾在此設立過礦產地,地下皆是山石,若要開荒種莊稼,難度極其之大。
也正因如此,才荒廢多年無人去。
府之所以肯放他們過去,是想讓這群一窮二白的流民拼了老命試試。
若是能盤活此,那是百利無一害。
若是不,便也可任由這群百姓過去自生自滅,免得繼續流竄,擾了各鎮和府城的治安。
周老三為難地皺著眉頭,心中的盤算都快了。
想好一會兒,忍不住生出了繼續往東逃荒的念頭。
大不了,就一路走出靈州地界,去別討生活,肯定不死!
然而這個想法剛一冒出,那年長的兵便看出了一二。
兵連忙拍了拍周老三的肩膀:“我也能看出你是個有主意的漢子,不過我可提醒你,千萬別再往前走了。”
周老三疑抬頭。
就見這兵低了聲音,小心地提醒:“京城早就下了死令,要靈州城截住流民,務必不能放京城。你們若再往前逃,可就真是自尋死路。”
“到時候若在別地被攔,可就不是男丁充役了,人和孩子們說不定也要被抓去做奴。”
周老三聽了這話,心底可是咯噔一下。
世道艱難,逃荒也不是哪里能去的。
如今各地都對流民萬分排斥,想來朝廷那邊應該也確實有所安排。
怕是這位兵所言非虛啊。
于是周老三連忙謝過,差點兒就步深淵了:“多謝爺警醒!”
只是如此一來,眼下就只剩下兩條路可走了。
服役還是去靈州城北部開荒?
怎麼看都是一個比一個難啊。
“爹。”
就在周老三為難之時,糯糯的孩子聲音從邊傳來。
周老三回頭一看,自己的閨不知何時跟過來了。
正仰著淡淡的小圓臉,地瞅著他呢。
一時間,周老三的心都化水了,苦惱也沒了三分,這便把周綿綿抱起。
周綿綿咬著小手手,抬頭著北面的遠天邊。
歪著腦袋瓜兒,只覺有一舒心開闊之。
于是便著白白的指頭朝北邊一指。
“爹,咱們就去開方吧!”
“是開荒。”
周老三耐心糾正,隨即就不由睜大眼睛笑了。
“等等,綿綿你說啥?”
“去開荒!”
“好咧!”周老三立馬樂了,心里也舒坦多了。
既然自家小福包都說了,那指定是錯不了,就去北邊開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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