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周啟文在這碼頭上四目相對,他躺在地上,我站在人群之外。就這麼隔著好幾米的距離,但也許下一步就是生與死的凝。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在那一刻我覺得他的手向我了。但這個作幅度很小,幾乎細微不可察覺,最終還是垂了下去。
他一直在看著我的方向,雖然始終都大睜著眼睛,但是眼里的芒漸漸暗淡下去。
很快救護車的聲音也響起來,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跑過來,穿過防暴警察層層的封鎖,過去檢查地上的傷亡人員。有幾個重傷員被抬上了擔架,而剩在地上由警察開始拍照取證的,我很清楚那意味著什麼。
秦公子走過去和韓功良說了幾句什麼,但我沒有心思去聽他到底說了些什麼。這時候豹三爺走過來,臉有點沉,對秦公子說道:“帶蘭心回去。”
秦公子一手拉過我,便擋住了我的視線。這樣的場面,我亦不愿意再多看幾眼,于是順從地準備跟他上車。韓功良卻攔住我,“葉小姐,這件事雖然我們會盡量理好,但你現在是重要證人,你現在不能回去。”
秦公子抬起頭,目冷冷地在韓功良臉上來回刮了好半天,韓功良卻面不變,一臉正。秦公子終于松了口:“好吧,既然韓局長這麼說,我們就先等等。”
醫生護士過來查看了一下況,翻了翻眼皮,最后周啟文也被劃歸為了躺在地上等待拍照取證的那一撥。
我心里有種莫名的滄桑和悲涼涌出來。在這一場聲勢浩大的、把整個省城里最有權勢的人全部都牽扯進來的大事件中,周啟文是最令我到意外的。在我眼里他一直都只是一個有野心的養子而已,我無從知道他到底曾接過陸兆麟多恩惠,是如何把他納麾下的,但在這一刻,我才真正覺到豹三爺的可怕。
雖然我一直都有耳聞,豹三爺是混黑社會的大佬,但他平時的氣質其實和這個份不太相符,久而久之我幾乎都已經忘記了這件事。我時不時的會忤逆他,會因為覺得他對我不夠好而和他慪氣。我卻忘記了,他曾經是威震省城的豹三爺,不知道有多人還對于他的名號聞風喪膽。
剛才的他,好像才是真正的他。
就在警察到來之前,豹三爺和他帶來的下屬已經把槍都收拾好了,此時他又恢復了平時的模樣,低調,平和,簡樸,像一個普普通通的五十出頭的生意人一樣,在微涼的夜風里微微著脖子,仿佛對于眼前的幾尸首還有點畏懼。如果不是方才親眼看見他執槍的那一幕,我一定會以為他就像他此刻表現出來的一樣,無辜地誤闖了一個殘酷的槍械斗毆現場。
每個人都是十足的演技派。
真正來指揮行的并不是韓功良,他只是安縣的公安局長,這種行他還不夠資格。領頭的那人,豹三爺走上去跟他打招呼,“鄭局長,啊,有好長時間沒見了。”
那位鄭局長原本是冷著臉在指揮警員拉警戒線的,見到豹三爺的時候臉上也變得客氣起來,“原來是三爺,可不是嗎,好久沒見了。”
這種簡單的寒暄之下,其實彼此都心照不宣,又和陸家的家事有關,但是誰也沒有說出來。豹三爺為最大的兇手之一,背剪著雙手,大搖大擺地走在鄭局長的邊,跟他一起“討論案”。貨艙那邊很快有警員出來,抬著那些大箱子裝的槍械。毫無疑問,這很可能回是今年整個省城破獲的一起最大規模的槍支彈藥走私案了。
里的真相并不重要,我知道,打死周啟文的那把手槍,此刻應該正在一個同樣已經被蓋上白布準備裝進膠袋的人手里握著,反正他已經沒有辦法開口辯駁。
這場鬧劇就這樣收尾了,大量警員在現場忙忙碌碌,而這件事,初步定為涉黑勢力在進行槍械走私活,并沒有提到秦家購買的事,也沒有說到為什麼會引發暴力沖突。
在很多年以后我依然記得當警員表嚴肅地去推陸兆麟的椅的時候,他看向豹三爺的目。那樣的目,從一個年屆六旬的老人眼里出來,充滿著怨毒和某種類似于解的東西。他們老哥倆的爭斗持續了一輩子,最終還是分出了勝負。我忍不住想,假如秦揚和秦公子沒有和解,會不會也是一樣的局面?
還好,事沒有發展到那樣的地步。
理完現場已經是半夜了,我們連夜跟著一起回了警察局。事實上對于所有的證人,是應該分開問話,但我卻是在秦公子的陪同下進行的,是那位鄭局長親自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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