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想象，一頓飯，開始是硝煙彌漫，二舅都恨不得掀桌子，中場休息後居然就變得相對諧了，二舅媽熱完菜一看這勢就啥都明白了，誰也沒多問，像是都覺得這和諧來之不易似得。

    只能說是相對和諧，畢竟二舅看起來還是有幾分心事重重的模樣，但我已經很知足了，總不能要求這鬧騰完一通在讓大家像是沒事兒發生一樣的推杯換盞，這能看著二舅和陸沛和和氣氣的坐起已經是之前想都不敢去想的了。

    天黑時飯正好吃完，小六開著陸沛的車帶我們上山去送燈，二舅喝的有些多，我扶著他上車時覺他腳下一直在打晃，二舅媽看他這狀態擔心，裡小聲的說著，：“若文，要不你別去了，有啥話明早再去墳頭念叨唄。”

    二舅醉眼朦朧的看了我一眼擺手，裡的酒氣很濃，：“不行，我得去，你在家吧，在家等我們。”

    二舅媽只能點頭，吩咐小六上山時攙好我二舅，別讓我二舅摔了，打從我家這墳挪完之後二舅媽除了清明會跟著去燒紙別的節日就很自覺選擇留守。

    也沒人多讓去，誰都知道去之前二舅媽那墳頭待著不得勁兒，尷尬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看到墳塋地就多想，人心思多，那明月總合計自己百年之後跟誰埋在一起。

    這問題問過二舅數遍，問完二舅又會問小六和我，因此我們很自然的就選擇讓這個現任二舅媽眼不見為淨，咋說都是以後的事，站在活人的角度上誰樂意聊死了的事兒，況且那明月和二舅的年紀也沒多大，誰聊這個都覺得晦氣。

    一路都沒誰多說話，二舅閉著眼小瞇了一會兒，到山下後酒醒了幾分，提著自己制作的燈籠上山，點香，送燈，告訴先人今天十五過元宵節了，都亮堂亮堂，這些話年年都是我念叨的，算是張口就來。

    十五麼，燒不燒紙都可以，我本來的意思是不用燒的，二舅說既然陸沛跟著了，那就送點，燒紙這個東西，間的講究就是誰花錢去買的，或者是誰用紙鑿子鑿的銅錢那就是誰送下去的。

    現在年頭變了，自己鑿紙錢的，一般都是買，那明月小賣店就有，陸沛也給留了錢，不多，二十就能買好幾捆，所以我們帶來的燒紙算是都陸沛買的，這也是二舅的用意，他說算是陸沛給送到下面的錢，看看我姥姥接不接，我聽完這話心裡張，但也沒多說什麼。

    天很幹冷，我跪著一邊念叨一邊擺好祭祀供果上完香就站到一旁，二舅隨即看向陸沛，“小陸啊，你送錢吧。”

    陸沛沒什麼表的點頭，把燒紙在姥姥的墳前攤開就開始點火，裡輕聲的說了一句，“薛，您還記得我嗎，我是小陸，當年我舅舅的事我一定好好的謝謝您，很抱歉，現在才來看您……”

    呼呼~~

    風聲有些嗚咽，小六有些張的朝我邊靠了靠，裡小聲的說著，“四姐，不會不收吧。”

    我沒吭聲，要說張，我比小六張，手不自覺的在側握拳，放眼出去，各個山頭到都是瑩瑩的黃火，心裡雖然清楚那都各家人給下面先人送去的燈，但怎麼看怎麼都像是一雙雙亮晶晶的眼睛在打量我們。

    這景致，一年到頭大概也就在十五這晚能在農村的山頭看看了，準保沒見過這些的城裡人會以為滿山頭都是嚇人的鬼火。

    陸沛倒是很淡定，火機在燒紙的一角躍起火苗，閃爍間，我覺自己的鼻尖一涼，幹寒的空氣中居然落下了冰晶，像是下雪了――

    有些驚訝的抬眼，這什麼況？！

    沒等緩神，稀稀拉拉的雪伴著水滴便落了下來，小六著服站在我旁邊驚呼，“四姐，這是下雨了吧，大冬天的，不會吧……下雨這紙還能點著嗎。”

    二舅雖然有些微醉，但被熏陶的對異象這東西也算是了解，隨即跪倒陸沛的邊，裡不停的說著，“爸媽，錢你們一定要收著，這是小陸的心意，他對四寶是真心的，倆人不是好一天兩天的了，這麼多年了，都不容易，咱千萬別為難孩子了，四寶就是怕咱家裡人擔心才一直憋著不說的啊。”

    我站著沒，眼睛卻盯著陸沛不放，直到他手裡的燒紙點燃，仔細的觀察火，我是幹這些的，最會看的就是紙燒的程度，火苗很小，孱弱的還真是分分鐘要滅的趨勢。

    心揪著不敢多說話，就看著陸沛小聲的念叨翻騰著紙張點著，“薛，我知道您是最疼葆四的，你放心，我會對好的，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做對不起四寶的事，只要開心，我怎麼樣都可以，您也知道，四寶最在乎的就是家裡人的，如果您會祝福，那會比誰都高興的……”

    聽著陸沛的話，我心裡難免，陸沛什麼格我很了解，為了我，為了得到我家裡人的認同他可以說是拿出自己全部的誠意了，鄉隨俗到這份上，這個男人怎麼能讓我不喜歡？！

    雨伴著雪還在下著，過陸沛燒出的這微小的紙張火，我甚至能清楚地看到這紛紛揚揚夾著雨的雪花，心裡開始著急，我怕這燒紙火滅，幾步又跪倒陸沛邊，對著姥姥和姥爺的墳墓相口，“姥，姥爺，你們是最疼四寶的啊，我會努力的為一個大先生，但是我也想和陸沛在一起，你們祝福我好不好……”

    後面的話我有些說不出來，下雪的天像是把心也給捂了，我沒想到陸沛會突然來，也沒想到他會來陪我上墳，他一直都在我的前幫我面對，他也讓很多事變得簡單。

    我沒理由，不隨著他站出來，我個中最猶豫的部分，就是家人，我清楚自己害怕面對，可到了這一刻，也必須要面對。

    在家裡酸了一通的眼睛此刻看著幾包黃土時又開了閘，我吸著鼻子不停的朝著姥姥和姥爺的墳墓磕頭。

    心裡無聲的說著，姥姥，姥爺，人生對我來說，已經很艱難了，陸沛是我生命裡的星，這輩子，我敢保證沒一個男人會像他在這麼我，也沒一個男人，會讓我這麼深了。

    “四姐，要滅啊，不好……”

    雪越下越大，火越發的微弱，二舅也有些著急，看著墳包不停的說著，“媽，您剛強了一輩子，別為難四寶了，四寶為咱們這個家夠難的了。”

    我也開始著急，見狀又去太姥的墳前下跪念叨，“太姥啊，你幫幫四寶啊，收錢吧，你們這樣我心裡會很難的……”

    雪混合著雨水冰涼臉，我閉著眼，黑嗷嗷的墳土上像是出一只手在輕輕的著我的臉頰，有些久遠的記憶忽然就映到了腦子裡，那些和煦的日子，我在院子裡圍著太姥蹦蹦跳跳，總是折出一籮筐的金元寶，我抓起一把就要點火去去玩，太姥見狀就看著我直拍大，“我的小祖宗唉！那是給你保命的啊！”

    “太姥，我為啥要保命！死了就是福了嘛！”

    太姥看著我瞪眼睛，“再說這話我讓你姥打你！你可是咱家的命子啊，拿來！玩火尿炕啊！！”

    我閉著眼渾的跪在那裡，耳邊一聲聲的回想著太姥的那句你是咱家的命子誒！

    記憶中太姥的那張臉，仿佛已經永久的在時中定格，喜歡穿著老式對襟罩衫，有那麼幾分像是旗袍的樣式，盤著個發髻，看著我，站在家裡的大門前慈而又溫和的笑著，“四寶，四寶，我的四寶啊。”

    裡發出細碎的哭聲，我扯著姥姥的手上山去舅老爺那裡，太姥就是穿著這一的服站在家門口等我回去，這邊還看著我笑，但當我在轉頭時就看著在的抹著眼淚。

    雙眼再次睜開，我好像突然懂了，長輩們並不是說為難我或者是為難陸沛，他們只是太過我，他們把我當了命子，但卻不知曉，陸二，是不是也跟他們一樣，把我也當了那個命子。

    我抿了抿看著那還在掙紮的火，手從兜裡掏出錢夾，找出那張的紙起在次跪倒在陸沛的邊，在他有幾分詫異的眼神中把那張紙扔到了燒紙中間，沒多說話，但是火勢卻‘轟’~！的一聲就大了！

    雪花彌漫，燒紙的火卻越燒越勇，二舅有些不解，“四寶，你扔的什麼。”

    陸沛像是明了，但顯然也不清楚這東西怎麼會在我手裡。

    我著淚跪在那，看著眼前的朦朧的煙霧，“陸沛的一封書，姥姥他們會懂得……”

    家人最初對我的很純粹，但最初的我卻不懂這份純粹，可當我懂時，能給我這些純粹的長輩卻都一個個的走了。

    我想，他們最怕的，就是這個照顧我一輩子的人，不像他們那麼我吧。

    這封幾個字的書，大概可以表明一切了。

    如果一個人，在生死攸關的當口，他最先想起的是我，並且讓我忘了他，那這份，還有什麼好質疑的呢。

    “書？”

    二舅很納悶的看向陸沛，“你這麼年輕寫什麼書啊。”

    陸沛對著燒起的紙面也有幾分複雜，“是之前飛機有問題時寫的，但我扔了，不清楚這個東西怎麼會在葆四手裡，我個人不希看到這些。”

    說完他就點頭，裡不悅，“楊助理吧，這家夥。”

    二舅像是明白了什麼，也沒在多問，說來也奇怪，雨夾雪下得大了，可是紙卻燒的很好，不需要我站在先生的角度去解釋二舅好像就都明白，他不時地說著，“四寶，這是你姥姥姥爺和太姥心疼你，所以們知道小陸對你啥用心就都了。”

    我沒在多說話，想說的，都在心裡說完了。

    後面的就很順了，陸沛的紙一路燒下去都順暢無比，紙張會劈裡啪啦的響，火也好，我家更早的先人那裡燒的也好，就連之前的二舅媽那墳頭，陸沛也去燒了，沒看到什麼東西，先別說我命格想看到些虛的都很費勁了，有陸沛一個就是想看都看不著。

    等各個墳都打理了一遍，這雪就很應景的停了，你要說不是姥姥他們看著我哭都沒人信，磕頭，準備下山，有別，在舍不得，上完墳都必須得幹幹脆脆的走。

    二舅卻讓我們先走，很堅決的要留下在說會兒話，我看他酒醒的差不多了也只能點頭，說在山下等他，心思一直，也不想去探究二舅要自己留下和姥姥再聊什麼。

    小六很有默契的快一步下山，他說著山上的燈嚇人，很明顯的故意把我和陸沛甩遠自己顛顛的下山，這打法我倒是滿意的，因為我也想單獨和陸沛說話話，折騰了一通下來真的太多事想問他了。

    “那書你為什麼不想讓楊助理給我？”

    看小六走遠了，我憋了好一通卻率先的吐出了這一句，路面有些，陸沛拉著我的手小心的朝著下面走，聞言低低的回了一句，：“老子真以為自己當時會死。”

    “那就更應該給我看麼。”

    他沒第一時間應聲，而是在路好走的時候才側臉看了看我，“我最後那幾個字，寫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