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夢蘭躺在床上，空氣中彌漫著腥味兒。

回九針扎上去后，得以有最后的時間清醒。

環顧四周，沒有疼的兩個哥哥，沒有跟親近的君澤和長公主。

連太后都不在。

只有圣上一個人。

覺得生命在流逝，空氣中的腥味兒越來越重，明明覺不到疼痛了，但是心里害怕得很。

想到意識模糊中，聽到醫們說的話，眼淚就大顆大顆往下掉。

一雙手替溫地替拭眼淚，像是以前做過無數次那樣。

君夢蘭卻瑟瑟發抖，哽咽道：

“是你。”

“是你對不對？”

“為什麼？”

圣上嘆了口氣，道：“夢蘭，朕別無選擇。”

君夢蘭不明白怎麼就別無選擇了，流著淚道：“你貴為天下之主，怎麼會別無選擇？”

圣上道：“有時候我覺得我就像在做夢，夢醒了，我還是那個任人欺凌的景宣了。”

“登得越高，就越坐立難安，生怕被人拉下來，摔得碎骨。”

“我時常想，若是奉天殿前，長姐沒有停下那一步，我現在會是什麼樣？”

“我大概是個富貴王爺，跟你琴瑟和鳴。”

“或許能睡個好覺。”

“又或許還是那個窩囊廢，誰都能嘲諷幾句，需要看人臉。”

“想來想去又覺得沒有意義，既然坐上了龍椅，哪兒還有下去的道理。”

君夢蘭道：“我不懂，這一切不都是你想要的嗎？”

奪嫡之爭時，太子三廢三立，所有皇子都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心思。

就連長公主都被推至人前，有想當大禹朝第一個皇的勢頭。

的丈夫景宣也不例外，多次旁敲側擊。

告訴若是其他皇子繼位，他必定下場凄慘。

無論是太子還是安王，都對他十分輕視，就連端王那個酒囊飯袋，尋常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說不定連京都都待不下去，隨便被新皇劃一貧瘠的封地，寥落離京。

那樣的話君夢蘭為景宣的王妃，也必定要與君家人分離。

君夢蘭耳子，看不得夫君郁郁不得志，便說兩個哥哥。

宮變之后，景宣如愿以償繼位，可一切都跟想象中不一樣。

是皇后了，宮中嬤嬤告訴，要事事以圣上為先，不能耍小子，不能與妃嬪爭風吃醋，不能...

一舉一，恨不得拿標尺來衡量。

一言一行，恨不得被封在宮規里。

一層層袍，得君夢蘭不過氣來。

還要親自幫圣上妃嬪人選。

有時候，君夢蘭甚至覺得自己不是皇后，而是院里的老鴇。

一點兒也不快樂，可是被架在高臺，怎麼也不能下去。

尤其是這步路是自己選的，當時兩個哥哥在夫君與長公主之間左右為難，最終選擇了。

就是玻璃渣子，也得咽下去。

圣上連續失去了四個孩子，這一胎格外重要，又是嫡子。

懷著孕不能侍寢，但圣上為了照顧的緒，也并未招別人侍寢，無論政務多忙，夜夜前來陪。

的食住行，圣上都要過問，將照顧得十分細。

所有人都在贊頌圣上對的深，連自己也迷失在這獨一無二的寵中。

一度讓君夢蘭覺得，自己又回到了與景宣剛親的時候。

重新收獲了圣上的寵，再加上肚子里的孩子，君夢蘭覺得幸福滿。

可這一切如同麗的泡影，在生產這一天被打破了。

生產前二哥送宮一串佛珠，心里想的是等到孩子生出來，可一定要揶揄二哥一番。

平日里說著不信神佛，但是關鍵時候不還是向神佛寄托希。

當晚肚子就疼起來，難了一夜，終于在凌晨時刻發。

比產婆預期的早了五天，但也差不多。

子生產，本就充滿不確定。

可是肚子的疼痛一陣陣襲來，一邊哭，一邊祈禱著孩子要平安出生。

約約聽到醫在說大出，況不好，要剖腹取子。

君夢蘭害怕極了，拼命喊著圣上，卻被告知邊關急報，圣上前去理了。

以皇后的份命令醫，保大人。

孩子沒了可以再生，不想死。

可是醫不聽的，反而說太后有命，保孩子。

為什麼太后要保孩子，難道太后連長公主都不顧及了嗎？

來不及想出一個結果，醫便拿著刀子，切開的皮。

劇痛像是一頭猛，將一口吞噬。

每一寸，每一塊骨頭，都被鋒利的獠牙嚼的碎。

不斷抗爭，不斷求饒，都無濟于事。

約約中，君夢蘭聽到太后的聲音。

聽到太后為自己辯白，聽到醫們的慌張的辯解。

聽到太后張地要醫救的命。

君夢蘭瞬間明白，剖腹取子絕不是太后下的令。

太后也是被人利用了，否則不會如此反應。

昏迷之前，想到手上的佛珠，將佛珠給太后。

若這串佛珠有問題，可以讓太后順藤瓜，找到兇手。

若佛珠沒問題，太后也可以借此罪，起碼哥哥會相信不是太后。

昏迷時，朦朦朧朧聽到了許多話，意識混沌而有秩序。

再次睜眼，看到宮殿里只剩下圣上一人。

圣上眼神里有憐惜，有愧疚，有躲閃。

所有不合理的地方都說得通了。

能無視圣上對的層層保護，對下手之人，除了太后，就是圣上自己。

而太后沒有機，反應也絕不是一個兇手該有的反應。

那就只剩下一個解釋——

的枕邊人要殺。

痛苦扼住了的脖子。

君夢蘭不停問道：“為什麼？”

圣上道：“夢蘭，你從小被家里寵壞了，就算我告訴你，你又怎會明白我的。”

君夢蘭的淚水打了雙眼，以至于夫君的面容顯得那麼模糊。

似乎從未認識這個人。

君夢蘭道：“你說過，你我的。”

原來一個人的是可以裝出來的嗎？

撕開深的表象，里骯臟的算計讓絕。

圣上道：“你是我這輩子最的人。”

君夢蘭搖搖頭，道：“你最的人不是我，是你自己。”

圣上沒有反駁，反而道：“誰不是最自己呢？就連你，在面臨保大保小的問題時，不也哭著要求醫保大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