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玉臉愈發冰冷。
六皇子說利熏心可以,可說阿姐不行。
阿姐在深宮寂寞,是真心將六皇子當做自己孩子一樣疼。
顧玉道:“你不是阿姐的親子,可阿姐自從把你接到邊,噓寒問暖,無微不至。知道你在冷宮沒有讀過書,便手把手教你寫。你生病時,在你邊悉心照料。你非但不知恩,現在竟還埋怨起利熏心來。”
六皇子道:“不是把我當的孩子,是把我當另一個你來照顧。”
顧玉愣了一下。
阿姐沒出門時,是家里對最好的人。
六皇子道:“我剛到母妃邊時,母妃天天跟我說你小舅舅怎麼怎麼樣,你小舅舅也喜歡吃甜食,你小舅舅也喜歡被抱,你小舅舅讀書也刻苦得很,你小舅舅生病時也這麼粘人。”
六皇子臉上浮現出厭惡,輕聲道:“我的耳朵都要生繭子了。”
顧玉眼里像是堆了千層雪,心里的不爽達到了極點。
關心了幾年的小孩,有朝一日從他臉上看到對自己的厭惡,真是讓人氣不順。
六皇子道:“母妃口中的小舅舅是什麼樣,我便裝什麼樣。可不管我怎麼努力,在你和我之間,還是會選擇站在你這邊,你說什麼聽什麼。”
“我在心里,可以被利用,可以被舍棄,可以被隨隨便便替代。”
“對了,是你讓疏離我的吧,小八也是你讓養在邊的吧,也是你讓把我送到姜太妃那里的吧。”
“真夠諷刺的,幾年的,抵不過你的幾句話。”
“你怎麼這麼會挑撥離間呢?”
顧玉都要被他倒打一耙的樣子氣笑了。
長長吐出一口郁氣,在心里告訴自己,不值得,為這麼個人生氣實在不值得。
微微抬起下,眼神往下看,學著君澤的樣子,一臉狂傲道:
“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險狡詐,偏執歹毒。裝作一副純良無害,楚楚可憐的樣子,在阿姐那里來一些關,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
“誰給你的臉,竟然敢跟我比?你沒我聰明伶俐,沒我聽話懂事,沒我刻苦努力。文不武不就,能把你當我,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六皇子顯然沒想到一向溫和的小舅舅,竟然說出來的話這麼不留面,氣的呼吸都不順暢了。
顧玉道:“遇事不想想自己為什麼被舍棄,只是怪舍棄你的那個人。景棠,你干過什麼事你自己不清楚嗎?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憑什麼阿姐要疼你這種人?”
六皇子像是被中了什麼痛,道:“我這種人?我這種人怎麼了?我只是想好好活著,自始至終,我都不想殺人,我只是想好好活著而已!”
顧玉道:“你想活著,為什麼要踩著別人的尸骨?連弒母這種事都做得出來。”
六皇子眼底閃過一抹驚慌,道:“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顧玉是猜的,因為沒有找到他弒母的證據,而六皇子的反應無疑證明了的猜測。
幸好在發現六皇子的偽裝前,六皇子沒有對阿姐做出什麼事來。
六皇子像是陷了某種痛苦的回憶,他魔怔一般喃喃道:“我只是想活著,對我不好。我只要哪里做得不好,就不給我吃飯,不讓我睡覺,拿子打我。一有人來,為了把我藏起來,就堵著我的,把我吊在井里。那井真深啊,又又冷又黑,掉下去的話,看到看不到我。”
“沒人能救我。”
“我不想殺,我不得已啊。”
顧玉知道六皇子口中的“”是六皇子的生母崔侍巾。
阿姐說過,六皇子剛到邊時,渾上下沒有一塊好,人又瘦又小。
冷宮的環境,再加上崔侍巾那個瘋人,最終把六皇子了這樣的格。
顧玉道:“若你殺崔侍巾是不得不為之,那鄭小公子呢?他是無辜的,從未傷害過你。”
六皇子道:“你知道五皇子是怎麼對我的。不,你知道的遠遠沒有我到的欺凌過分。我只能把鄭源朗的死栽贓到他頭上,這樣一來,圣上讓他足,我才能輕松一段時日。”
顧玉道:“是五皇子欺負的你,你不去殺五皇子,反而對一個維護你的小孩子下手。不過是為你的懦弱找借口罷了。”
六皇子理所當然道:“我也想殺了五皇子啊,我想他死想了很久了。可惜我練武太晚,打不過也殺不了,只能另辟蹊徑。”
顧玉握了雙手,若不是這里是六皇子府,顧玉都想死他。
顧玉道:“那我呢?”
六皇子疑道:“什麼?”
顧玉道:“國子監那盒糕點,你知道有毒,依然給我送過來了是不是?”
六皇子輕笑一聲,道:“你說這個啊,沒錯。”
顧玉本來只是懷疑那盤糕點是六皇子故意送的,現在得到了肯定的結果,依然覺得一個心被置于冰天雪地中。
六皇子道:“小舅舅,我沒辦法啊,皇后娘娘屢次對我出手,我得想辦法讓住手,我沒有小舅舅聰明伶俐,只好禍水東引,讓小舅舅來嘍。”
顧玉道:“你就沒有想過,若我真的被毒死了該怎麼辦?”
六皇子臉上浮現出怪異的笑,道:“那就太好了,母妃以后就只疼我一個人了。”
可隨即,他的表又落寞起來。
“可惜。怎麼沒毒死你呢?如果當時你被毒死了,母妃就不會不要我了。”
在遇到母妃之前,世界上從未有人對他如此溫過。
可惜這溫不是對他一個人的。
顧玉臉難看,道:“無藥可救。”
不想跟六皇子掰扯曾對六皇子很好,為什麼六皇子恨不得死的話了。
沒有毫意義。
六皇子的格在冷宮已經歪了。
生在冷宮,養在冷宮是他可憐,可是對無辜之人下手,是他可恨。
說完顧玉就要離開。
六皇子忽然沖喊道:“你又比我高貴到哪兒去!”
顧玉腳步一頓。
六皇子道:“你明明知道鄭源朗是我殺的,明明知道五皇兄是無辜的,明明知道替五皇兄‘頂罪’的狄泰會有什麼下場,可是在鄭大儒和父皇面前,你一個字都沒有說。”
“你憑什麼高高在上指責我。”
“我是兇手,你就是幫兇啊。”
“哈哈哈哈。”
顧玉一言不發,推開門便走了出去。
臉上仿佛生了冰霜,管事太監楊運遠遠看到,還想說些什麼,卻被顧玉冰冷的神嚇了一跳。
一路回到慎獨院,顧玉推開門,大步走向床邊,把床簾一把掀開。
睡意惺忪的君澤頭發蓬蓬的,看到小聲嘟囔道:“呦,你還知道回來?”
顧玉倏然松了口氣。
罪惡的靈魂有了棲息之。
顧玉躺倒他邊,小聲道:“抱我,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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