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停杯樓。
“長公主府傳出消息,王爺已經醒過來了,并無大礙。”平沙恭敬道。
顧玉坐在椅子上,閉著眼點點頭。
寒冬臘月,烈火焚,被推進神湖里。
到底還是擔心君澤的子,怕他落下什麼病。
無大礙就好。
那人大概恨了。
這是一手促的,沒資格難過。
只是這顆心,抑制不住的疼。
顧玉睜開眼,把所有緒都收好,道:“讓我們的人出來吧,從今往后,不必打探長公主府的消息。”
平沙道:“是,小公爺。”
平沙退了下去。
顧玉歇了歇,前去茶舍赴約。
烏丹王子即將起程回西戎,文秀已經被圣上封為“金城縣主”,顧玉特地過去與文秀告別。
文秀依然一書香氣息,施施然進門。
顧玉看著淡淡道:“此去西戎,千難萬險。這是你自己選的路,別后悔。”
文秀坐在顧玉對面,道:“《論語》有言:子路宿于石門。晨門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為之者與?’”
顧玉聽罷心里百集。
“知其不可而為之”是孔夫子殺仁的殉道神。
文秀心里有對西戎的恨,也有對儒家的信仰。
知道自己去了西戎,要面對的不僅僅是水土不服,還有那里荒蠻未開化的西戎人。
雖然是大禹朝的縣主,但是縣主的真實份,不過是大禹一個將近三十歲的平民子,大家都心知肚明。
在西戎貴族面前,若無一定的手腕,是不能讓人心服口服的。
更別說烏丹王子在西戎皇室的榨下自難保。
文秀的路崎嶇難行,普通人而生畏。
文秀繼續道:“文秀不過天地一浮萍爾,若是在京都茍且,這輩子只能帶著國仇家恨,郁郁不得志。此去西戎,是文秀百般斟酌后的選擇,文秀絕不后悔。”
顧玉抬起頭,端詳著文秀平和的面容。
年近三十,常年沉浸于書香之中,并不怎麼打理自己,眼角已經有了細紋。
的不是浮于表面的,而是在一顆晶瑩剔的玲瓏心。
像是一把浸了墨香的鎮尺,跟在一起,就仿佛與泛黃的書籍為伴。
烏丹喜中原文化,所以也很喜滿腹詩書的文秀。
顧玉嘆口氣,道:“既如此,我以茶代酒,敬金城縣主一杯。”
文秀舉起茶盞,與顧玉對飲。
文秀道:“顧家滿門死的忠烈,文秀亦知顧爵主心有壑,肩膀上的東西,不比文秀輕松,但愿文秀在有生之年,還能再見顧爵主,與顧爵主舉杯共飲。”
顧玉放下杯子,鄭重其事道:“十五年。”
文秀不明所以。
顧玉道:“給我十五年時間,我親自去西戎接你。”
文秀臉上出了開懷的笑,道:“我等著顧爵主。到時,希文秀能給顧爵主一個截然不同的西戎。”
聽聞西戎環境惡劣,普通人的壽命只有三十余年,而今年已經二十有八了。
不過文秀知道,現在的顧爵主雖然是朝廷最年輕的國公爺,但是手里一無實權,二無兵權,三無圣上信任。
十五年,已經是顧玉嘔心瀝,能爭取到的最快的時間了。
而要做的,就是盡可能將中原文化傳西戎,從部教化那些荒蠻的西戎人,給顧玉一個方便接手的攤子。
顧玉出右手,道:“君子之約,一言為定。”
文秀亦收出右手,與顧玉擊掌為誓,道:“一言為定。”
顧玉目送著文秀離開,已是縣主,但上穿的,還是再普通不過的湛藍棉。
烏丹王子就在下面等著。
文秀一下樓,烏丹王子就細心地為披上一件披風,文秀對烏丹王子莞爾一笑。
拋卻二人的份,真像一對神仙眷。
可顧玉慣以絕對清醒的眼去看待事。
在嘆烏丹和文秀此時此刻契合的同時,顧玉忍不住會去想西戎那里惡劣的生活環境,還有烏丹早已納的那幾個西戎妾室。
看著烏丹王子跟文秀上了馬車,天寒地凍,路上有些輕薄的積雪,他們的車在地上劃過兩道痕跡。
而西戎的歷史的大轉變,就從這里悄然開始。
顧玉從茶舍走出來。
雖是春節,依然有為了生活奔波忙碌的人。
賣炭翁背著沉重的背簍,步履蹣跚,路過顧玉時,悄悄打量了一眼。
隨即搖搖頭走了,大概是看顧玉的著,定然看不上這貧賤的炭柴。
雪地上留下一串串腳印,再干凈的雪,只要落人間,都免不了淪為泥濘。
顧玉嘆口氣,空氣中凝結出一層白霧。
告訴自己,不要傷心,現在已經很好了。
依然錦玉食,不必為了生活,在這寒冷的天氣里勞忙碌。
顧玉踩著積雪,走向停杯樓。
停杯樓里的裝潢已經完,就等除夕夜開張,一鳴驚人。
顧玉找到停杯樓的管事馬臨,道:“提前開張吧。”
馬臨遲疑了一下,他這東家做事向來不走尋常路,至于能不能功,他心里忐忑。
馬臨說出了自己的擔憂,道:“大過年的,家家戶戶都團圓了,不會有人來酒樓的。其實按照原定的計劃,元宵節后開張才是最合適的。”
顧玉道:“不,現在就開張。”
停杯樓在大年初三重新開張,整個樓煥然一新,里面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鋪一開張,就往外送東西,廣告打得滿京都都知道。
再加上大年初一,在京都無法回去的異鄉人,或是一些無依無靠的窮苦人,都能來領一些吃食,討個好彩頭。
停杯樓一時名聲大噪。
有名聲遠遠不夠,最重要的是里面的菜品可以稱得上是天南海北應有盡有。
無論是哪里的人,都能在過年期間,花極低的費用,在停杯樓吃到一口地道的家鄉菜。
停杯樓還有一樁吸引人的事。
江南極樂樓里,曾有個出名的琵琶,藝名為虞人。
極樂樓炸后,虞人去向不知,而現在忽然出現在京都,駐足于停杯樓里。
為停杯樓的開張助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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