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慢趕，顧玉到刑部衙時還是晚了一刻鐘，居石頭坐在衙里面面不善，邊還跟著幾個刑部的吏。

顧玉連忙躬請罪道：“見過居尚書，下一時貪睡，誤了時辰，還請尚書大人責罰。”

居尚書冷哼一聲，把手上的卷宗往桌子上一拍，道：“相鼠有，人而無禮。人而無禮，胡不遄死！”

顧玉知道居尚書嚴厲，但向來勤勉，不給人留話柄。

今日遲到一次，算是見識到了“又臭又居石頭”的訓斥人時有多不留面。

這句話出自《詩經鄘風·相鼠》，意思是，就連老鼠都有肢，而你沒有禮儀，你若沒有禮儀，為什麼還不快去死？

顧玉站在庭中，被一眾或同、或幸災樂禍的眼神注視著，也有些難堪。

在心里把君澤罵了一遍又一遍，但是面上還是請罪道：“下知錯。”

居尚書道：“罰俸半月，站立庭院至日中，以儆效尤。”

顧玉在心里把君澤罵了一遍又一遍，但面上還是乖順道：“是。”

罰俸顧玉倒是不在意，也不指那點兒錢過活，就是只能在庭中站著十分丟人。

而且每日理卷宗都是定量的，耽擱一上午的時間，只能加班補回來。

刑部的人誰沒有被居尚書摧殘過，但是像顧玉這樣品階超了居尚書兩級，居尚書還能如此不留面罰，著實讓刑部的人私下看了場熱鬧。

再加上顧玉本也長得好，大家路過庭中，不免多去瞧幾眼，再低聲議論幾句，搞得顧玉渾不自在。

一直站到中午，眾人往食堂吃午飯，才晃著泛酸的肚子，一起過去。

取完飯后，余侍郎把食盒端到顧玉邊，小聲道：“顧世子，今晨你沒來之前，大理寺的人來找麻煩了，居石頭跟人爭辯了一會兒，不歡而散。你恰好遲到，他才罵你罵得那麼狠。”

顧玉心下了然，大理寺與刑部向來不和，都是掌刑獄的部門，刑部負責審判，大理寺負責復核。

若有重大案件，則由三法司大理寺、刑部、史臺會審，俗稱“三堂會審”。

決定刑罰的權利在刑部，但是送到大理寺那里復核時，一旦大理寺不同意，刑部就執行不了，只能前去掰扯涉。

涉不了，就送到圣上跟前，求圣上裁決。

不過兩方能解決就都解決了，都不想送到圣上面前，讓圣上覺得他們這點兒小事都做不好，要你們何用。

原本爭爭吵吵，這麼多年面子上也能勉強過去。

但是自從顧玉來刑部之后，大理寺找茬的次數越來越多，每一個案件復核到大理寺那里不通過，就要重新走一遍流程。

讓刑部的人煩不勝煩，跟大理寺吵架的次數明顯增多，居石頭的脾氣也越來越差。

顧玉知道，大理寺這就是沖來的，大理寺卿是狄家大公子狄羅。

之前遇熊一事，顧玉忌憚著他背后的紹太尉，暫且下火氣，等待時機。

落到狄羅眼里，倒像是慫了，用這種上不了臺面的手段來惡心。

每個人都因為大理寺被駁回的那些卷宗忙得不可開，而這個“罪魁禍首”吃了不白眼兒。

顧玉瞇起眼，狄羅這樣的人就跟蒼蠅似的，打又打不死，但在耳邊嗡嗡嗡的惡心人。

顧玉對余侍郎道；“我知道了，多謝余兄告知。”

余侍郎道：“都是同僚，道什麼謝，就是得想想辦法，最近整個刑部都累得慌。”

顧玉道：“我明白了。”

余侍郎這是在點，畢竟一個馬上要襲爵的鎮國公世子，來到他們刑部，總不能一直給人添麻煩。

回到檔案室，顧玉翻看了最近待理的卷宗，手指指向一樁案子——蔡連昌殺兄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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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伊盧綸是被一陣登聞鼓吵醒的，等他穿上服，走上堂去一看，下面跪著一個瘦弱的子。

盧綸走著流程，道：“堂下何人，所為何事？”

那子把狀子遞了上去，道：“民蔡英，狀告刑部尚書職無能。”

盧綸的瞌睡一下子全沒了，他也不看呈上來的狀紙，拿起驚堂木“啪”一聲，拍在了桌上道：“大膽！你可知民告，不問案，要先走五十殺威棒。”

蔡英道：“民知道。”

盧綸道：“你既知道，還不快快退下，五十殺威棒，別說你，就是一個壯男子，也難熬過去。”

蔡英并不退讓，道：“若能訴冤，生死無悔。”

盧綸在心里搖搖頭，這子不知深淺，左右他已經提醒過了，打死就打死吧。

盧綸拿起令簽，就要扔下去。

這是京兆伊的師爺連忙過來，在盧綸耳畔小聲道：“鎮國公世子說，您松松手，饒這姑娘一命，自有孝敬奉上。”

盧綸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蔡英，雖然瘦弱，但長得還算眉清目秀，心道，怪不得聽了五十殺威棒還能這麼淡定，后面有個顧世子撐著。

不過盧綸忽然想起了什麼，皺起眉頭。

顧世子不是職了刑部嗎？

現在這子要告的頂頭上司，這怎麼還讓饒一命。

盧綸早就聽說了刑部的居石頭又臭又，莫非是顧世子不了，想要借機給人使絆子？

盧綸想了想，還是決定賣顧玉一個面子。

左右民告有告的贏的，殺威棒一打，他們刑部的矛盾就去請刑部來人自己解決。

盧綸道：“先去請刑部的人來，要快。”

下面的衙役應下，騎著馬，就往刑部衙奔馳。

沿路有人注意到靜，把這消息遞到大理寺。

既然這民告的是刑部尚書居大人，自然不能讓他沾手，降一級的話，便是請顧玉和余侍郎這兩個侍郎過來。

狄羅正坐在椅子上喝茶，聽到了冷笑一聲，刑部有讓他不痛快的人，整個刑部不痛快了，他就痛快了。

狄羅道：“走，去看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