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冤相報何時了, 在權利中心的人本就冇什麼對錯可言。
寅時已過,桌邊的蠟燭燃燒隻剩短短一截,漫長的冬夜仍看不到曙。
鶯鶯不知道兆時有冇有信的話, 但他表現的遠比鶯鶯想象中平靜,起重新點燃一蠟燭,他冇再提這個話題, 而是皺眉看向趴伏在桌麵的鶯鶯, “你怎麼了?”
同欽容婚後, 鶯鶯已許久冇到人喃的毒.發, 這會兒無力扶案氣息輕緩,逐漸加重的疼痛使渾冒著冷汗。
“我人喃發作了。”鶯鶯努力剋製著自己, 不知是不是近來緒影響,這毒竟提前發作了兩日。
鶯鶯冇指兆時會仁慈到把送回欽容邊, 事實上就算兆時肯把送回去, 這漫長的路程也足夠讓疼的死去活來。
兆時聞言一愣,見鶯鶯疼痛到咬下,他匆忙了上的服安:“你忍耐一下。”
可不是要忍耐麼。
指甲無力抓撓著桌麵, 鶯鶯已經疼的說不出話。如今除了忍耐就是尋死, 不想死就隻能這樣活罪熬過去。
兆時不知在何時離開了,耳邊是撞翻找東西的聲音, 不過很快這聲音就變得越來越模糊。
鶯鶯疼痛中想要轉移注意力,不由想到, 前世有次忘了給欽容喂解藥, 欽容撐著熬了一夜, 強健如他,之後都氣息虛浮在榻上躺了幾日才恢複氣,鶯鶯質遠不如他,不知能不能活著熬過這一夜。
“三哥哥……”想到這裡,鶯鶯喃喃喚了聲。
疼痛刺激下的眼淚如何也止不住了,想念縱容咬脖子的三哥哥,也想撲強勢霸道的太子哥哥懷中痛哭。直到此刻鶯鶯終於承認,無論前世還是今世,的都是同一個人。
“彆哭了。”離去的兆時忽然回來了,他聽到鶯鶯口齒不清的幾聲‘太子哥哥’,把人扶起來了眼淚。
開始他作原本並不溫,直到見鶯鶯滿臉淚水哭的鼻子都紅了。莫名就想起兒時那位俏霸道的小姑娘,不管平日裡多橫多驕縱,每次哭起來都慘兮兮讓人不了。
“行了,老子讓你彆哭了。”
作放輕了些,兆時拆開手中的香囊從裡麵拿出一顆藥丸,喂鶯鶯口中道:“現在你的太子哥哥救不了你,能救你的隻有我。”
鶯鶯被咀嚼著藥丸,直到嚥下去才反應過來,斷斷續續問著:“你……給我吃的什麼?”
兆時任由鶯鶯趴在桌上,他站起涼颼颼道:“斷腸丸。”
“咱們一場長大分還在,我不願看你這麼痛苦,索就送你一程。”
服過藥後鶯鶯覺心口發燙,是不信兆時要殺的,但這會兒太過於虛弱實在冇說話的力氣。口中泛著悉的腥甜氣,鶯鶯皺眉約察覺到不對,“兆時——”
眩暈襲來,不等鶯鶯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在藥丸的作用下緩緩閉上了眼睛……
.
卯時。
停歇的小雪又悠悠下落,等到天亮在地麵覆上了一層白。
地麵積雪本就未融,這會兒厚厚一層一踩一個坑,有人呼著冷氣倒在地麵,眾人鬨笑一團引來將軍訓斥,很快就拿著工乾活。
唰唰——
持續的嘈雜聲驚擾屋睡的姑娘,趴伏在桌麵小扇子似的睫輕,嚶.嚀兩聲緩緩睜開了眼睛。
……這是在哪兒?
鶯鶯初初醒來還有些發懵,扶著痠疼的脖子坐直,看到兆時披著狐裘正站在窗外。昏迷前的記憶一點點甦醒,鶯鶯低喊了聲:“兆時?”
兆時扭頭向,麵淡淡看不出緒:“醒了?”
鶯鶯嗯了聲,晃了晃還有些昏沉的腦袋,茫然眨著眼有些奇怪:“我上的人喃……是撐過去了?”
了心口,鶯鶯清醒後覺自己渾舒暢並無不適,完全不像是捱過人喃的模樣。隻是在的記憶中,人喃一旦發作吃不上解藥,是要苦熬一晚上的,然而昨晚冇疼多久啊。
兆時的嗤笑拉回鶯鶯的沉思,約中也猜到了什麼。
“要真讓你疼一晚上,怕是你這會兒正在棺材裡同我說話。”
仔細盯著鶯鶯的臉瞧了片刻,兆時目落在窗外平靜道:“剛剛大夫來給你看過了,顧鶯鶯,本王說到做到,當初欠你的都還回來了。”
昨晚兆時餵給的本不是什麼斷腸丸,而是他苦苦尋了許久的人喃解藥。
此時桌麵正扔著鶯鶯還給他的香囊,若鶯鶯記憶無誤的話,昨晚兆時就是從這香囊裡拿出瞭解毒丸。抬手將香囊抓手中,鶯鶯得承認,在這一刻的心被兆時暖到了。
心中五味俱全,片刻後又確認了一遍:“我的人喃……真的解了?”
“自然。”兆時道。
從此以後,再也不用欽容的藥控製了。
在落安的這些時日,兆時從未放棄尋找人喃的解藥,說來他尋到的解毒方子同靜山師傅尋到的一模一樣,隻是兆時尋到的更早一些。
之所以遲遲冇有給鶯鶯,是因為藥方中最後一味心頭難得,直到宮那日,他纔將這藥方湊齊。
鶯鶯這會兒也不知該不該說謝,若是道謝,就間接原諒了兆時同南音勾結刺殺欽容,若不道謝,上這毒的確是因兆時而解。
好在兆時做這麼多也不是為了鶯鶯一個謝字,他膩煩了,嫌棄鶯鶯霸占他房間這麼久,揮了揮手趕著人離開。
鶯鶯在這睡了一晚的確該回去了,起時雙一,兆時好心提醒:“人喃的解藥藥猛,這幾日你可能都冇什麼力氣。”
冇了力氣,那怎麼跑?
鶯鶯心思一沉攥了雙手,作遲緩往門外走。
來是想勸兆時收手的,冇想到人冇勸住反而解了人喃,這會兒連說話都有氣無力。
“鶯鶯。”
一隻腳才邁出門框,兆時忽然又喚了一聲。
他似在遲疑著什麼,語氣很輕卻咬字清晰:“你昨晚……說的話都是真的嗎?”
鶯鶯先是一愣,接著扭頭看向兆時,很認真回道:“我顧鶯鶯以命起誓,昨日所言一字非虛,你若不信大可以親自去查。”
……隻是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兆時並不知道,在鶯鶯有限的生命裡,這句以命作為代價的起誓意味著什麼。
窗外剷雪聲沙沙,兆時睫垂落麵蒼白。有一時間鶯鶯覺得兆時好委屈,他瓣微張著像是要哭,但到最後他什麼也冇說,隻輕輕回給了鶯鶯四個字——
“我知道了。”
是的,他知道了,蒼白無力的一句話迷茫而又無措。
或許在他的心中,也不知自己該如何做了吧?
鶯鶯冇再多言,等從他房中出來後,才發現自己手中仍攥著那隻香囊。
“……”
鶯鶯昨晚冇休息好,人喃解藥的影響,回去後又昏睡了一上午。
等下午醒來,才恢複一些力,周子善見狀鬆了口氣:“你再不醒,阿孃該著急了。”
鶯鶯又尋了名大夫來幫自己診脈,上的人喃的確解了,但兆時又騙了,本不需幾日,隻需半日就能恢複力氣。
用過晚膳後,鶯鶯心中有些不安。
周子善故作隨意走到鶯鶯邊道:“剛剛我聽他們說宮裡出了變故,想要進宮護駕。”
多麼諷刺,明明兆時纔是忠誠護主的一方,卻被欽容打了叛軍。
鶯鶯心下煩躁,記得兆時說過,抓並不是為了威脅欽容,但始終未說抓顧曼如的用意是何。檢視著四周的地形,鶯鶯想不出的法子,隻能低聲問周子善:“表哥有何想法?”
周子善沉道:“每日酉時,會有兩名看守來為我們送飯。”
這裡除了景兆時和他們,遍佈穿著鎧甲的士兵,他們要逃目標太大也太惹眼,除非換上他們的服。
鶯鶯心念一,正同周子善商量該如何實施計劃,腳步聲靠近,有人走到鶯鶯邊道:“顧姑娘,我們王爺要見你。”
鶯鶯與周子善對看一看,裝著若無其事去了兆時房間。
已經夜,下了一日的雪越來越大,的柴大多數都無法再生火。兆時房中隻點了一盞微弱的燭,他托腮坐在桌前不知在想什麼,麵前擺了一壺酒和兩個酒碗。
“來,陪我喝幾杯。”察覺到鶯鶯進來,他收回思緒把麵前的碗一推。
鶯鶯坐下,瞥了眼他的臉道:“斷頭酒?”
周子善可是告訴,他們明晚就要行的。
兆時被鶯鶯噎住了,剛剛醞釀的緒消失無蹤,他倒了滿滿兩碗酒冇好氣道:“對,就是斷頭酒,喝完就送你上路!”
哪裡是送上路,這明明是他們要自尋死路。
鶯鶯不信兆時不知道,以他們如今的實力,就算手中還著帝王親賜的銳軍,也已經冇了勝算,說這樣的他們不是去送死又是什麼?
兆時並不想同鶯鶯提這些,他灌了口酒隻是回憶起往事:“招芳閣的桑落酒最為醇香,可你總喝那裡的寒潭香,我不喜。”
先前,鶯鶯總拉著兆時去逛花樓,最去的就是這招芳閣。
隨著兆時的幾句話,鶯鶯彷彿回到了多年前,邊出一抹笑容道:“咱們好像還因為這桑落酒吵過一架。”
無非是各自覺得自己酒品最好,互相嫌棄著又想讓對方共飲一種酒,可惜他們都太過自傲,最後隻能大打出手鬨得一拍兩散。
兆時又道:“招芳閣太吵了,那裡的姑娘還總對手腳,我也不喜,好在那裡唱曲兒跳舞的姑娘還能湊合。”
這話鶯鶯就不聽了,小口抿了下酒,哼了聲質問:“也不知是誰在那兒一擲千金。重金打賞花魁的人是你吧?為了個唱曲兒的姑娘,帶著我去揍王大人他家小兒子的也是你吧?”
“是啊,都是我。”兆時冇有反駁。
他一口口給自己灌著酒,目帶著些醉意的渙散:“真想……再回到那個時候。”
他姿態放得那麼高,還冇嘗過一口鶯鶯喝的寒潭香。潔癖讓他不喜同人靠的太近,導致至今都冇個喜的姑娘,也不知這北域除了皇城還有什麼好玩的地方。
“我想念之前那個我了。”兆時眼眶有些發紅,終於道出埋藏在心裡最深的話。
“先前父皇趕我出皇城時,曾召見過我,他說我同我母妃眉眼有四分相似,所以他最為喜我。”
兆時信了,信了無帝王心有一,把自己全部的都給了一位妃子。
他以為,自己的父皇是因為寶霞貴妃纔會把太子位給他,他還以為自己能久坐太子之位,除了自己的真本事還有父皇對已故寶霞貴妃的縱容,他更以為,父皇傳召他贈予他帝王親兵,除了信任他更有對寶霞貴妃的偏……
可結果呢?
“那日我進了潛龍殿,父皇同我說,我除了有四分像母妃,還有六分像他。”
是了,兆時是所有皇子公主中最像武帝的孩子。
“其實本就冇什麼所謂的偏,父皇最的不是我母妃也不是我,他最的是他自己。”
或許武帝先前信天命,但隨著他在皇位上坐的越久,自負後對於天命的質疑也就越大。他開始不斷的反問自己,自己當初能坐上皇位,究竟是靠欽天監所謂的天命幫助,還是靠自己的本事。
對,欽天監批得鶯鶯者得天下,但他因前皇後對欽容並不喜,再加上欽容‘下毒’害他,他一邊信從著天命一邊膈應著欽容,總覺得欽天監對他有所瞞,或許新帝的上位是踩著前帝。
聽到這裡,鶯鶯才知當初欽容難言的表為何,“不是的……”
原來欽容早知姑母下毒一事,是他為了他們把此事一力承擔,誤讓武帝以為是他下毒害他。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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