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雨停,虞靈犀陪虞夫人用了早膳,一同在廊下散步。
談及趙府之事,虞夫人多有慨:“昨日下午,你表姐的棺槨就被拉出城草草掩埋了,連個像樣的葬禮都沒有。平日裡看那孩子怯懦安靜,誰知心思深沉,竟落得如此下場。”
虞靈犀平靜道:“可見心不正,必作繭自縛。”
“誰說不是呢?也怪爹娘功利心太重,淡薄親,才將孩子教這副模樣。”
虞夫人歎了聲,“玉茗在進宮侍奉太子的當日自盡,是為大不敬,不管如何你姨父都逃不過‘教無方’的降罪,明日便要被貶去嶺南瘴地了。”
在寧殷邊待了兩年,見過那麼多折騰人的法子,虞靈犀自然知道被貶去嶺南意味著什麼。
名為貶謫,實則流放,蛇鼠毒蟲橫行的蠻荒之地,能活下去都是個問題。
前世,趙家人不惜先將虞靈犀當做花瓶擺設圈養在後院待價而沽,又將按上花轎送去人人視為煉獄的攝政王府,只是為了換取權勢利益。
而今生,趙家人算計來算計去,終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死在他們最害怕的貧窮落魄中,也算是因果報應。
正想著,遠遠地瞧見寧殷站在角門外而來。
見著虞靈犀,寧殷腳步微頓,朝略一抱拳。
虞靈犀心下明白,尋了個理由告別虞夫人,朝花園水榭走去。
在水榭中等了沒半盞茶,便聽後傳來了悉而沉穩的腳步聲。
虞靈犀轉,見寧殷發梢和靴上都帶著意,不由訝異,起問道:“你一晚未歸?”
今天卯時末雨便停了,他這滿的意隻可能是夜裡沾染上的。
寧殷不置可否,虞靈犀便將昨日洗好的棉帕子疊好遞給他,眉頭輕輕皺著:“去哪兒了?”
“開棺。”寧殷抬手接過帕子,面不改道。
虞靈犀一頓,抬眼便撞進了寧殷深不見底的眸中。
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開棺”是剖誰的棺。
“小姐不必擔心,挖墳剖棺這等髒事自然有旁人做,用不著我親自手。”
話雖如此,他到底展開那片熏香的素白棉帕,將修長白皙的手指一淨。
虞靈犀想的卻是另一件事:寧殷既然趁夜去開棺驗,則說明找到能驗毒的藥郎了?
想到這,心下浮出些許希冀,問道:“那,可有查出什麼來?”
寧殷看了一眼,道:“剖驗骨,則三日,多則五日。”
虞靈犀“噢”了聲。
也行,這麼久都等過來了,也不在乎這三日五日。
的視線落在寧殷的發梢,指了指道:“頭髮還著。”
寧殷順著的目,向自己垂的一縷墨發,用帕子隨意了。
前世也是如此,他沐浴出來總是不耐煩頭髮,又不許旁人,就任憑頭髮漉漉披著。他發梢的水滴在膛,順著腰腹線條濡,整個人像是從湖底跑出來的俊水鬼一樣,散發出的寒氣。
在榻上時,虞靈犀總會被他發梢滴落的水冰得一哆嗦。
回憶收攏,面前的年見那縷頭髮不乾,已然沒了耐,手勁也大了起來。
用如此暴的手法對待這麼好看的頭髮,還真是暴殄天。
虞靈犀暗自喟歎,向前接過他手中的棉帕子道:“我來吧。”
前世不敢他的頭髮,這輩子倒是了個夠。
用帕子包住他的發梢,攏在掌心,按吸乾氣,神自然坦,沒有扭作態的怯,也沒有阿諛諂的討好。
寧殷“嘶”了聲,微瞇眼眸道:“小姐伺候人的技巧,怎的這般嫻?”
虞靈犀眼睫一,心道:您又發現啦?
“這天底下,也就你有這份面子。”
虞靈犀下裡湧起的那點燥熱,哼道,“了我的照顧,可得要幫我乾活,把我想要的結果查出來。”
水榭四周的垂簾輕輕鼓,寧殷垂眸勾笑,眼底映著明滅不定的粼粼微。
“好了。”虞靈犀將帕子還給寧殷。
寧殷站著沒接帕子,眼睛往肩上一瞥,理所當然道:“裳也是的。”
“差不多得了,衛七。”
虞靈犀將棉帕塞他手裡,瞪眼道,“自個兒回去換服,別著涼了。”
正說著,忽聞遠傳來胡桃的聲音。
虞靈犀收回思緒,顧不上寧殷,從水榭中探出頭道:“胡桃,何事?”
“小姐,您怎麼還在這?”
胡桃滿臉焦急,匆匆道,“大小姐找您,說是出事了!”
阿姐一般不輕易找,除非……是涉及到家族大事。
虞靈犀一咯噔,前兩日的忐忑不安終究應了驗。
沉了目,朝寧殷道:“趙玉茗那邊的事,你先查著,一有結果馬上來告訴我。”
說罷不再逗留,朝前廳匆匆而去。
走得太過匆忙,全然沒留意到寧殷神平靜玩味,對虞府即將到來的風波並無半點意外。
他在水榭中站了會兒,手勾住一縷發撚了撚,皺眉輕嗤。
“急什麼,明明還著呢。”
轟隆一聲平地驚雷,雲墨翻滾,疾風吹得滿庭樹影嘩嘩作響。
虞靈犀雙袖灌滿疾風,抿著推開偏廳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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