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茗?”
不是早該走了麼?
想起什麼,虞靈犀哼了一聲:“無所謂,自以為是把柄的那些,不過虛名而已,本傷不了我分毫。”
只有心裡髒的人,才會看誰都是髒的。
正想著,忽聞前院傳來人聲喧鬧。
“阿姐,外邊什麼事?”虞靈犀問。
“哦,是虞煥臣從宮裡回來了。據說州四縣突發風災,損壞田舍千頃,災民數萬。”
虞辛夷道,“皇上命虞煥臣押送賑災糧款,今夜便要出發。”
“這麼快?”
“災急,連夜拔營也是常事。”
雖說如此,可虞靈犀還是覺得有哪裡不對。
運送賑災糧這樣的事,為何會讓將軍府的人出面呢?
酉時末,天剛黑,虞煥臣便整頓好人馬出行。
虞靈犀提著一盞紗燈站在階前,想了想,叮囑戎服鎧甲的虞煥臣道:“賑災之事牽涉甚廣,兄長萬小心。”
虞煥臣將韁繩往手上一繞,郎然笑道:“這等小事都辦不好,未免對不起我虞家將軍的份。歲歲勿憂,等阿兄回來!”
說罷看向一旁抱臂的虞辛夷,沉下臉聲道:“虞辛夷,好生照顧阿娘和妹妹!”
“還用你管?”
虞辛夷嫌棄道,“快滾,別遲了時辰。”
虞煥臣一揚馬鞭,帶著虞家軍親信朝城門而去。
火把蜿蜒,很快消失在夜之中。
……
刮了一夜的風,空階滴雨。
罩房後角門,寧殷越過執勤的虞府親衛,踩著厚重的殘紅落葉邁下石階。
迎面走來一個貨郎,挑著貨箱,手搖撥浪鼓吆喝。見到寧殷,他忙向前殷勤道:“郎君,買糖麼?”
寧殷頓住腳步,掃了眼貨箱中五六的果脯和糖粒,隨意問:“有飴糖嗎?”
“有的有的。”貨郎忙取出一張油紙,為他舀了一杓飴糖。
“屬下已按照殿下吩咐於坊間造勢,史臺正彈劾太子失德,隻待時機。”
貨郎手上作不停,用只有彼此能聽見的聲音匯報,“還有,將軍府的人正在暗中查殿下過往,屬下怕虞家查到殿下就在他們府上,可要手……”
“不必。”寧殷出幾個銅板擱在貨箱屜中,神平靜,“讓他們查。”
就看虞煥臣有沒有這個命,活著回來查他的底細。
畢竟寧檀那頭豬雖無本事,卻記仇得很呢。
“替我查查極樂香。”寧殷勾笑。
“好嘞。”貨郎堆笑,將包好的飴糖雙手奉上:“郎君慢走。”
寧殷將糖包負在後,於漸行漸遠的撥浪鼓聲中上了臺階,朝水榭行去。
虞靈犀果然在那裡練字。
風淺緋的擺,像是一抹朝霞飄散。
似乎知道會遇見他似的,特地沒有帶侍婢侍奉。
於是寧殷走過去,手替慢悠悠研墨。
他姿態悠閑,天生不是服侍人的料,與其說是研墨,更不如說是興致來焉的逗弄賞玩。
“去哪裡了?胡桃說,你不在罩房。”
虞靈犀瞥著他那隻骨節修長的手,襯著濃黑的墨條,有種冷玉般的質。
總覺得寧殷的這雙手,很適合與人十指相扣……
意識到自己在回味什麼,虞靈犀心一,忙搖散腦子裡七八糟的想法。
“買糖。”寧殷手,將剛買的飴糖擱在石桌上,往虞靈犀邊推了推。
而後微頓,垂眸拖長語調:“小姐用的,並非我送的筆。”
虞靈犀順著他的視線看了眼手中的竹筆,假裝沒聽出他語氣中的涼意:“你那筆毫太漂亮了,我舍不得用。”
虞靈犀沒有用頭髮寫字的癖好,便將寧殷親手做的剔紅筆好生收在了房中。
都盤算好了,將來寧殷得勢後若不認舊,就將那筆拿出來給他瞧,換一份安逸前程。
“小姐在算計什麼呢?眼珠子滴溜溜轉。”
寧殷似是看穿了的心不在焉,輕笑一聲。
虞靈犀收攏飄飛的思緒,索擱了筆。
“衛七,我有話問你。”
抿了抿,似是斟酌許久,方輕聲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個人服侍了你兩年,猝然死,你會如何置?”
這個念頭,從昨日起便有了。
昨日寧殷說他不喜歡趙玉茗的臉,所以虞靈犀才約猜出前世的寧殷為何會在死後,用手杖劃花趙玉茗的臉。
於是想,是不是前世的疑與介懷,可以從這輩子的寧殷上得到答案。
寧殷眉尖微挑,似是好奇為何會問這個。
可他的語氣依舊是涼薄的,輕飄飄道:“死了便死了,挖個坑埋了便是。”
他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回答這個無聊的假設,大約,是虞靈犀此時的眼神太過凝重認真。
“那若是,連個坑也沒有呢?”虞靈犀又問。
直覺告訴,接下來寧殷的回答或許是癥結的關鍵。
寧殷想了想,從桌上撚了顆糖道:“那便是無名之輩,不值得我費神。”
聞言,虞靈犀一口氣堵在心間。
自己介懷了這麼久的事,於寧殷看來竟只是一句冷冰冰的“無名之輩,不值得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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