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瓷便安心看了一會,指點過,剛想走。
聽見那個一直不怎麼開口的玉蓮低著聲音道:“夫人,二殿下送我們過來,確實是爲了給夫人添麻煩,但我其實是不願意的。我原本也是個書香人家的姑娘,後來家道中落,因著家貧才把我賣了,我也想反抗過,但被打得厲害,實在怕疼,只好從了……本來以爲只能以侍人,沒想到會遇到夫人,這些日子多謝夫人了。”
賀蘭瓷信了,但也沒全信,畢竟是二皇子送來的人。
不過之前送夜宵的,出頭的都是那個若的姑娘,這位玉蓮姑娘確實安分得多。
“但我也知道,就算陸大人看不上我們的姿,只要待在這裡,就是礙了夫人的眼,不知夫人有沒有什麼田地莊子,我願意自請過去。”
旁邊那位若姑娘倒沒說話,只是轉過臉去,輕嗤了一聲,可能是覺得清高。
賀蘭瓷沉了一會。
先前若問介不介意,當時覺得沒那麼介意,可現在玉蓮幾乎一口篤定會覺得礙眼,其實有人看著,這些時日以來,陸無憂沒再見過們。
他也毫沒有要納妾的意思。
顯得賀蘭瓷之前的擔憂十分杞人憂天。
應該對陸無憂很放心——也確實應該放心,陸無憂自從那日覺得應該更自由之後,就沒再怎麼跟親近過,先前還以爲陸無憂沉迷此事,不大清心寡慾,現在想來可能也是個錯覺,他意志力驚人,也很毀諾,既然答應不納妾那應該也不會。
那還有什麼可介意的呢?
賀蘭瓷這麼想著,總覺得又哪裡不太對,一時還想起了姚千雪上次登門跟說的二表姐的事,就像一縷極難捕捉的線。
思忖的時間過長,玉蓮有些張道:“夫人可是還有什麼煩難?”
賀蘭瓷道:“你爲什麼一口篤定我會覺得你礙眼?”
這話說得,玉蓮也呆了。
玉蓮愣愣道:“因爲……”覺得這幾乎是理所應當的事,“沒有哪位夫人願意把我們這樣的子,留在自己夫婿邊吧。”
賀蘭瓷道:“可你們……見不到他啊。”
玉蓮指著心口道:“這應該就像梗刺,梗在心上吧,夫人在意陸大人,自然會如此,不過……”又想了想,找到了原因,“興許是陸大人對您過於重,心無旁人,才讓您覺得不介意。”
像心頭一弦被撥弄,賀蘭瓷忽然在想,就算明知陸無憂不會納妾,但把兩個如花似玉,且對他有意的子放在他邊,應該……
也不是完全不介意的。
只是陸無憂也沒讓這件事有發生的機會。
***
這幾日,賀蘭瓷回去歇息,陸無憂又去了書房。
琢磨了一下,決定去給他煮個甜粥。
上回臨時臨急跟廚子學的,其實煮得很一般,還回去又研究了一下。
陸無憂口味很挑,讓廚子煮個甜粥都能桂圓紅棗等等加料要求半天,稀稠爛味和細膩程度也會挑剔,他上次應該是病了——要麼中了藥,纔沒空糾結口味問題。
賀蘭瓷深以爲然,找廚子記了半天筆記,才捲起袖子,又圍上襜,出纖纖玉指忙活起來。
看得霜枝汗不已。
“要不還是我來吧……”有些無語地看著賀蘭瓷在那裡用桿秤一點一點測量分量,彷彿是在煮藥。
賀蘭瓷道:“煮粥簡單,先學習一下。”
等忙活完,已不知又過去多久,有點擔心陸無憂先睡了,又仔細嚐了嚐粥,覺得味道還行——
可的舌頭又沒陸無憂那麼挑。
賀蘭瓷最終還是略帶點張的,端著粥去了陸無憂書房。
書房裡點著燈,他還沒睡,又在低頭翻文書。
賀蘭瓷輕手輕腳把粥放在案上,陸無憂擡起頭,看著粥,眼中閃過一驚詫:“給我的?”
“……這裡還有別人嗎?”
陸無憂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很蠢,視線從粥上到賀蘭瓷上,又從賀蘭瓷上到粥上,才很不適應道:“又是你表姐教你的?”
賀蘭瓷奇道:“送個宵夜而已,有這麼離譜嗎?”
陸無憂道:“但你之前……”他噤聲,了下後頸道,“算了,當我沒說。”
賀蘭瓷提醒道:“我沒什麼經驗,煮得味道比不上廚子,你要是喝不習慣,也可以直說,不用給我留面子。”
陸無憂不由道:“我在你眼裡這麼挑剔?”
賀蘭瓷沒好意思直說,咳嗽了一聲,道:“你先喝吧。”
陸無憂用勺子攪了攪碗裡的甜粥,道:“……賀蘭小姐,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跟我說?有事說事,用不著這麼委婉。”
賀蘭瓷是真的覺得他很奇怪。
“你是比干轉世嗎?”心有七竅玲瓏,纔想這麼多。
陸無憂喝了一口,嚥下去才道:“幹什麼,想借我一片心肝食之嗎,妲己?治不了百病的,只能要我的命。*”
賀蘭瓷心道這人又開始日常胡言語了,便不搭腔等他喝粥,想待會把空碗端出去。
誰知道陸無憂平時吃飯速度快得很,這會卻慢得離譜。
也不好催他,就只能托腮倚在桌案邊,等他,看他一口一口斯斯文文喝著粥,彷彿這粥是瓊漿玉做的,還得品味一下。
陸無憂喝完最後一口,乾淨脣,才道:“火候還是差了點,粥沒煮,味道也沒浸進去,你攪了嗎?”
賀蘭瓷道:“……你這都喝得出來?那你剛纔不早說!”
“是你太不挑了。”陸無憂莞爾道,“下回再努力吧。”
賀蘭瓷看著碗底空空的模樣,頗覺無語道:“……那我再琢磨琢磨。”
端起送夜宵的盤子便想走,不料被陸無憂拽住了袖。
“怎麼了?”
陸無憂道:“你在廚房裡呆了多久啊,怎麼臉上都沾了灰。”
賀蘭瓷遲疑,幾乎手想去自己的臉,但又不方便,只能轉頭道:“哪裡?”
“你湊過來一點。”
依言。
陸無憂的臉近在咫尺,呼吸可聞,彷彿下一刻便要親上去,他結似乎了,又似乎沒,出長指在的鼻尖上颳了一下,還真蹭下一抹灰來。
興許是方纔第一回煮糊的時候沾上的。
賀蘭瓷著眼睫,剛有些不好意思地想開口。
就聽見陸無憂忍耐似的啞聲道:“賀蘭小姐,你在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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