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
黎家堂屋多一張條案。之堂屋就放一張圓桌,三把圓凳子,空空『盪』『盪』的什麼都有,當初鄭輝夫妻來做客吃飯,用的是裏屋顧兆書桌那把椅子,四人正好能用上。
爹那時候回來,如今要是家裏來客人肯定坐不開。
於是有天吃飯時,顧兆便說添些傢,黎周周說:「是該再買幾個凳子,家裏來客人也能坐開。」
「買個條案吧。」顧兆補充。
黎周周還想來,什麼條案?
「買條案放角落,過年時將阿爹的牌位請過來,便以後祭拜。」顧兆解釋完,看爹,「可以嗎?」
黎大嗯聲,又添個好。
村裏家家戶戶不擺牌位,因為祖墳就在村靠山腳下,一年清明、中元、寒、過年祭祀都是拿祭禮去墳祭拜,訴說思念之,這不比擺牌位近啊。
因此搬到府縣后,一直忙著生活、安頓、營生,忘這茬。還是中元節過後幾天,黎周周聽到周氏說幾天醋鋪關門歇一天,男人回去給去世的公爹燒紙。
周氏嫁的男人家中排行第四,一個大哥中間倆姐姐,公爹去世后,婆母就跟著大哥家過日子,逢年過節他們做小的送禮送錢就。
「我如今有子,不好挪,去燒紙怕什麼穢衝撞。」周氏這麼說的。
黎周周想阿爹來。
他們一家搬到府縣,以後給阿爹燒紙咋辦?
黎周周藏著心事,以在村中時,他有時候去山裏撿柴火下山,遠遠能看著阿爹的墳塋,山裏摘甜的野果子還能給阿爹……
顧兆睡得『迷』糊醒來,發現老婆睡覺,大晚上的還醒著,便帶著睡意含糊問怎麼。黎周周先說,然後公就湊過來抱著他,不說就看他,後來黎周周便說。
就有第二天下午飯飯桌上買條案的事。
「過年,咱們也能回去,給阿爹修修墳塋。」顧兆握著周周手說。
之顧兆是現代人思維,加上孤兒,有給去世親人燒紙弔唁的經驗,搬到府縣就和現代搬家一樣,那就換個地紮,可忘如今的故土難離,還有思念鄉音和去世親人。
爹和周周為他的仕途,陪讀陪考,可不能當做所當然的。離開生活許久的地,不習慣和思念是必然的。
「咱們過年還回村過?」黎周周驚。
顧兆說:「你不想嗎?看爹,反正過年初一到初八應該是要歇業不開鋪子的,我聽鄭輝說的,他家的『葯』材鋪子還有醫館,一直要到開。」
古代哪行都是有講究的。
黎大當然是高興回去過年,說:「能回去是該回去的,還要給你們阿爹請牌位。」
後來堂屋添凳子,還有一張條案,放在角落,對面是窗戶著線進來,如今空『盪』『盪』的,有一天顧兆放學回來,用零花錢買個花瓶放上面,還有從學校帶回來的折柳,一照多一些生趣。
院子灶屋門口外的月季花枝幹長,有一簇還結個小花苞。
黎周周隔兩三日澆水,一個月上一次。父子倆是一個心疼騾子伺候騾子,一個是做完營生買賣侍弄花。
日子過得飛快。
黎家院子收拾的妥當乾淨整齊,小菜園單獨用柵欄圈來,菜也長得鬱鬱蔥蔥的,平日裏下水、淘洗東西的井邊搭個棚子,棚子簡簡單單的,一搭在院牆上,傾斜下來,要是下雨下雪,在底下幹活也便。
對面的騾子棚,圈,還有茅房。牆角是兩個架子車栽倒靠著牆放。
整個院子搬進來時還很空曠荒蕪地看著大,如今規整好,一下子生活息濃厚。
另一,黎家三房黎正仁日子就那麼好過。
黎正仁家住的巷子芝麻巷。
因是這條巷子有一戶人家做的芝麻香油特出名,已經做好幾輩,是祖上傳下來的手藝,每次做好的香油,香味能飄好遠,巷子名字就有。
做香油的人家正巧姓游,姓還切合買賣。
這巷子一二戶都是游家的,游家往上數三代都是寧平府縣人,生意做來后,人多就要分家,另買地院子的、嫁出去的,以也過爭執,到這一輩,父母還建在,便將隔壁第二戶買下來,中間院牆打通。
父母輩、倆兄弟各自家、孫子孫,統共十一個人的大家庭,平日裏也有些小口角爭執,總上還是心還是齊的。
之第三家黎家院子和和樂樂的,見發生過什麼拌,近半年多隔壁黎家倒是比他家還要鬧騰,隔幾日就得開罵,不是攆就是罵丫閨。
都是那黎老太太罵人。
游家挨著巷子的院子大門,白日裏很關,常年敞開,為的是便客買香油。隔這麼遠距離,又聽到黎家院子吵來。
「又開始罵呢。」來買香油的也是這邊住戶。
游二媳『婦』給嫂子打香油,男人要挑著擔子去外鋪子送貨,都是老主顧,月初結銀子就,也不用賣,很便。
「可不是嘛。」游二媳『婦』是個利索人,也說,朝黎家院子向努努,說:「每個月就得罵,老太太罵二兒子不送糧先罵個幾天,太太兒子領工錢也不消停,罵老二良心死絕種讓兒子花錢買米。」
買客聽的咋舌,「老二莫不是撿來的不?」
「應該不是,去年村裏老二送兒子過來,我瞧著高高大大那小後生長得還是像他小叔叔的。」游二媳『婦』說。
以還覺得自家一大家子,有時候飯鹹淡吃葷的吃稀的,難免要個口角,和大嫂互兌過不止一次兩次,隔壁黎家是和和樂樂的,就聽見過嗓子高。
那時候還羨慕來著。
後來就知道。
「老二不送米糧,這不,一個月能能吵十天半月,我都聽煩。」
說是聽煩,游二媳『婦』可樂呵著呢,說,大嫂對著隔壁都好臉。兩家是鄰里鄰居,都是有孩子的,整個游家孫子輩四個小子,就一個丫,便是大嫂肚子生的大姑娘,小名環娘。
環娘是有四個弟弟,是喜歡黎家小妹妹的,以經常拿著玩、花樣帕子去找黎家妹妹玩,有一次大嫂沖沖回來,讓環娘以後不許去找隔壁黎家妹妹玩。
「為啥啊?」環娘不高興,非得問原因。
游家孫子輩就一個姑娘,游家大人都是偏疼環娘的,家裏活都有人干,環娘想找妹妹玩就去吧,也什麼,怎麼還攔著?
大嫂法子,支走兒,讓兒去灶屋給打飯,說:「我剛給隔壁送香油,昨個兒環娘和黎家小姑娘玩梳發,扯疼黎家小姑娘,今個去送東西,誰知道就聽見馮萍萍說以後跟咱家環娘來往,咱家環娘野丫一個,規矩教養,你大哥以後要考秀考舉人做的,跟那種做生意買賣的人家不路子,你以後嫁人都是有門第的。」
游家所有人當時臉就黑下來。
環娘躲在外聽,想是被馮嬸嬸嫌棄。
那時候環娘九歲大。
就那一年,游家當家的先送年齡適合的三個孫子去私塾念書,大房是一個兒子,二房是三個,不過老麼三歲大,還不適合。
三個孫子讀倆月,兩個打退堂鼓,說什麼都不樂意去,大房的兒子咬牙堅持留下來。
「黎家嫌棄我姐姐,我非得爭口讀出來。」大房兒子這麼說。
游家與黎家關係便生疏冷淡下來,對來買香油就客說兩句。再後來就是黎家老太太院子罵人。
這麼多年黎家老三兩口子吃的米都是黎二送的。
也不是送,人還花八文錢。
游二媳『婦』說這八文錢都是笑,「這八文錢能買個啥?兩老口還好意思厚著臉皮說出來,黎正仁的媳『婦』兒也敢拿八文錢買這麼多年的米。」
「可不是嘛。」買香油的搭。
現如今,游家二房三兒子也送私塾念書,每家出一個念書的,兩房心裏都平衡啥不樂意的。
可這樣的大手筆——送三個孫子去讀,一讀兩月,雖然其中兩位自己勸退不讀,要是不勸退可不是都供著?
隔壁香油家送孫子讀書的事,黎三家也知道,當時聽還笑,黎老太說:「狗上不席面,就游家一個賣香油的孫子能有啥好?不像咱家耀祖,瞧著機靈,和他爹一個模樣,都是讀書人的路子。」
「娘是稀罕耀祖,我看游家也那麼差,這不是還留一個麼。」馮萍萍是故意這麼說的,心裏自然不覺得游家孫子能和兒子比。
黎老太撇,「這一個,游大的兒子我知道,瞧著笨笨的一副幹活賣苦力的,不是讀書樣,你看吧出幾個月就不。」又疼不完的誇自己孫子,「還是咱家耀祖好,以後啊一定有大出息。」
「娘你誇,耀祖你也不能傲,還是要好好念書踏實些。」馮萍萍後者跟兒子說。
黎耀祖還說,黎老太先不依,「咱們家耀祖聰明學問好,能傲的來,你讓游家那小子傲,都傲不來。」
「是,娘說得對。」馮萍萍不跟婆母爭執,再說婆母說這些也是說到心坎里,都是誇兒子的。
飯桌上一家人和和的。
黎正仁不『』,反正娘和媳『婦』一條線,每次都是誇兒子,又不是吵架。
旁邊黎老吃著飯,說句:「這游家一個賣香油的,能掙多錢?」
「人家的事,咱怎麼曉得。」黎老太先回,又瞧不說:「連個鋪子門面都有,估『』著也掙不什麼錢。」
可掙不什麼錢,那人家有兩個大院子,還一口送三個孫子讀書。
「賣這麼多年香油,應該是有積蓄的。」黎正仁開口,又說:「再說,做生意買賣是低賤之道,不然為什麼孫子輩能讀書識字。」
黎老嗯聲,說是這麼個。
隔壁游家平時不顯山不『』水的,這次送三個孫子讀書,黎老太笑過後,仔細想,還真覺得老子說有道,游家肯定是比家有錢,不腸子肚子開始冒酸水。
這會聽完兒子說的,黎老太找到借口,就是啊,游家一個做生意買賣的,那都不是面人的行當,還是兒子好,一個月打打算盤珠子就有二兩銀子。
「估『』游家不知道供讀書人有多費銀子,的送仨過去,準過不一年半載的就供不,紙筆哪樣不要錢?」黎老太越說越覺得有。
馮萍萍聽也覺得以後游家有後悔的,游大的兒子不是個讀書料子,除費錢落不到什麼好,何必呢。
可過兩年,游家老大的兒子不僅有半途而廢不念,還把二房麼兒送去私塾念書。
這一下子,黎老太先是哄哄的,覺得游家是跟家作對。
因為黎老太天天要誇,不誇不舒服的大孫子黎耀祖啟蒙送學堂的,私塾里就家耀祖年紀最小,可坐的端正,板板正正的,字也寫的好,三歲就能背百家姓,四歲三字經。
黎老太不知道這是啥,但大孫子背的好,字念的好聽。
一直以來,黎老太都覺得大孫子聰明伶俐,比他爹還要強,以後是要做大的,對著整條巷子裏的男孩都瞧不上眼,覺得誰家都家耀祖。
可游家二房麼兒啟蒙也,這不是捅黎老太自詡大孫子小神的名麼,得黎老太一肚子的火。
可不知道,黎耀祖小時候是有人教,黎正仁雖考過學,可也識字念幾年書,三字經、百家姓還是能給兒子教一教的。而隔壁游家,環娘哥哥每天在私塾學回來,就在家中背,二房麼兒就聽見,三歲小孩正什麼都不懂,聽大哥念道就跟著念,如此一來一回,游家又有錢,便早早送去啟蒙,和他大哥做個伴。
對,游家倆小子和黎耀祖在一個私塾念書。
自此後不管是明面上,還是暗地裏的攀比對比都多。
之黎正仁家裏還算安寧,一些和隔壁游家的『』蒜皮攀扯也啥,反正兒子一向讀書好績好,夫子都誇,著游家倆小子一個,都是高興事。
但自從去年二哥不送米后,家裏吵鬧來,開還,可越往後過日子越是不順心,吵鬧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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