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保英伺候了泰帝這麼些年，對這位表裡不一的皇帝很是了解。

若這位新科狀元真討要獎賞了，日後的仕途怕也是到頂了。

趙保英握著拂塵的手了，正要開口，忽然便聽那狀元郎強撐著醉意，道：“臣懇請皇上允臣進都察院，為皇上效犬馬之勞！“

趙保英聞言便豁然抬眸，只見這位眉目清雋的年郎雙目含，神向往，儼然就是一個心懷理想，恨不能做一個千古名臣的場新人。

趙保英微提的手又緩緩落下。

整個禮部宴客正廳靜了一瞬。

在場裡浸已久的朝臣們倒是能控制住自個兒的面，不流出半點詫異之態。

但那些進士們個個都瞪大了眼，連宗奎都被霍玨這話給驚到了。

都說非進士不進翰林，非翰林不進閣。大周朝的歷任閣老都是翰林院裡出來的，是以，翰林院是新科進士仕的首選之。

君不見多二甲三甲的士子破頭都要進翰林院任職。

原本霍玨作為狀元，去翰林院是板上釘釘之事，還是從六品的修撰。在翰林院呆個三年五載，之後再去旁的地兒積攢一些政績，日後的仕途不可謂不平坦。

更何況，他不想去翰林院，想去旁的地方也。吏部、刑部、戶部都是些實權在握的衙，去這些個地方歷練也是不錯的。

怎麼都比去都察院好吧？

都察院那地兒就是一群整日裡無所事事的言，日日盯著些芝麻蒜皮的事參這個參那個的。

這些言吧，都是自詡是純臣的。不結黨營私，隻一心一意做皇上的眼，時刻替皇上監察朝廷命。若皇上不聽，還能一頭磕在金鑾殿的堂柱上死給你看。

泰帝屬實不大喜歡這些言。他想做個寬和仁厚的帝王，想要政治清明、君臣和睦，自然是不喜歡有一群人整日在他面前囂，弄得朝堂烏煙瘴氣。

更何況，七年前那人一頭撞在登聞鼓上，字字句句都在指責他殺兄弒父，謀朝篡位。那刺目的一灘，自那日之後，便了他心頭的一刺。

然而這兩年，隨著他眼疾日益加重，泰帝對都察院的史們卻漸漸有些改觀了。

首輔凌叡是當初扶他上位的大功臣，念及他的從龍之功，泰帝待他一貫寬厚。可這些年，他的胃口倒是被養得越來越大了，如今整個朝堂半數都是他的人。

而都察院參得最多的，就是首輔一脈的朝臣。前些日子還將順天府尹直接拉下了臺，由臨安縣令宗彧頂替。

那被罷了的順天府尹，雖然藏得極深，可泰帝知曉，那是凌叡的人。

眼前這年不及弱冠的狀元郎剛正不阿且一正氣，正是一個言該有的模樣。

泰帝著霍玨，角勾起，眉眼溫和垂下，笑著道：“朕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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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榮宴從午時一直開到月上柳梢方才結束。

泰帝早早便離開了禮部，回宮裡去。離去前，還特地將趙保英留下，讓他親自將醉醺醺的狀元郎送回府，以示恩澤。

出禮部衙門時，霍玨腳步都走不穩了，趙保英穩穩扶助他，提笑道：“霍大人仔細腳下。“

剛從衙門大門走出的薛無問見到此景，角沒忍住了下。

這小子在聞鶯閣同他喝了幾次酒，哪一次不是喝得比今晚還要多？可從沒見他醉過一次，今日醉得倒還像那麼一回事。

薛無問邊想著邊拾步走下階梯，一轉便瞥見一道在夜中的影。那人頭戴金冠，穿著一服，目烈地盯著那遠去的馬車，眸子似有怒火灼燒。

薛無問很快便認出此人乃定遠侯府的世子，宣毅。

他輕蹙眉，提腳上車後，正想著要不要讓暗一去給霍玨遞個話。可轉念一想，那小子心眼兒一點兒也不比他，方才在宴席上怎麼可能會沒注意到宣毅呢？

只怕是早就注意到了，面上不顯罷了。

前頭的暗一見自家世子一直不發話，暗地把頭遞進來，小聲問：“世子，可是要國公府？”

薛無問淡“嗯”一聲，他那小祖宗還在等著他回去匯報今日恩榮宴的況呢。還是早些回去，免得夜裡都要睡不安穩了。

車轅轔轔，十數輛馬車在馬蹄“嘚嘚”聲中消失在夜裡。

定遠侯與兵部尚書胡提言笑宴宴地從裡行出，見自個兒那不省心的兒子跟木樁似地杵在門口，也不曉得同未來的泰山討個近乎，氣簡直不打一來。

上了馬車，他橫眉倒豎，冷哼一聲，道：“你一整日都魂不守舍的，可是又撞邪了？”

宣毅神冰冷，默不作聲地坐在凳上，本不理會定遠侯說的話。

定遠侯見此，氣得不僅眉倒豎，連胡子都要豎起來了。

“你如今在兵部任職，能與胡大人結親，對你日後的仕途大有裨益。胡大人乃凌首輔的表妹夫，攀上了胡大人，也就等於攀上了凌首輔。阿毅，你是定遠侯府的世子，定遠侯府的未來要靠你來振興！”

定遠侯說到這，不自覺地拍了拍傷的左。

他年輕時在戰場上了傷，一條左幾乎是廢了。定遠侯府本就日益式微，他這定遠侯了廢人後，侯府的聲更是一落千丈。

好在唯一的嫡子是個爭氣的，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兵部郎中。若能有一門好姻親，同兵部尚書胡提結親，重振定遠侯府也不過是遲遲早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