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

千鈞一髮之際，病房門口傳來一道低沉卻威嚴的嗓音。

是江北淵。

江清池握了手裡的刀柄，刀尖對準了自己手腕的脈，隻要一刀割下去便是永遠。

「爸對不住了，兒子不孝，二十三年前，您沒能摔死我，讓我負了一個好孩，沒了我不能獨活，所以今天我要去陪了，照顧好我媽，也照顧好三兒和春兒，我這個做哥哥的，會在黃泉好好祝福他們的。」

「你也知道你不孝？結婚這麼大的事都不告訴家裡。」

「爸，這件事，我在下麵再和你道歉吧，」

江清池哪裡還有心說這些無關要的呢，用力吸了吸鼻子，狠狠別開了臉去。

「再見了爸，您出去吧，我不想您看到這麼腥的一幕，還有，我這是自殺，不關任何人的事。」

「嗯，先留個書再行也不遲。」

「什麼？」

「……」江北淵薄抿了抿，一雙桃花眸，如含星辰，似覆煙火，點點亮最終化為了清寂。

他隻是沖著江清池比了一個手勢，江清池順著他的手看過去，看到床上不知何時蘇醒的人，刀子「咣當」掉到了地上。

這一幕似曾相識。

之前的他，也假死嚇唬過慕煙燭，慕煙燭趴在他床前哭得聲嘶力竭，最後還是江春和進來了，打破了那份詭異的安靜。

現在……

同樣是一場騙局！

「爸！！！」江清池反應過來了，撕心裂肺喊了一嗓子。

在這之前，江北淵早就料到他會這麼喊了，已經關上門，隔絕了他的吼聲。

早就按捺不住的慕煙燭，趕忙從後抱住了江清池，眼淚掉了下來。

「對不起，江河……」

江清池轉過來，反客為主，用力將懷中的人裹，兩隻手箍著的腰，拚命地收了懷抱，恨不得永遠把嵌自己的懷裡不鬆開。

他的眼淚又簌簌落了下來。

「趕告訴我，我這不是做夢！」

「不是，我沒死，我還活著。」

這一句話從慕煙燭的口中說出來，莫名含著幾分辛酸和艱難。

江清池心口一疼，低頭驀地吻住了的。

用力的。

不安，害怕，也是失而復得的歡喜，在確定自己的寶貝是不是還在這裡，是不是還完好無損。

慕煙燭的眼淚滾了下來，「真的對不起……」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不，」鬆開他，捧住了他的臉，「是我考慮的不周全，我太衝了。」

時間倒回三個小時之前。

濘江大橋。

慕煙燭很喜歡這裡，是因為它很大，大到在這裡死去一個人，也不值一提。

扶著欄桿，著最後的海風，腦子裡想著那天和江清池在橋上的對話，至若春和景明，波瀾不驚，是他唯一能夠想到的好詩句。

當時好想說一句，至若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你去娶別的姑娘可好？

待到那時，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佳人當與家。

會在這江底下去祝福他，祝福他幸福安康，因為在這之前，已經和醫院簽署了捐獻協議，死後，將無償捐獻自己的肝臟給他。

到那時候，殘缺了肝臟的慕煙燭，就帶著殘缺的，完整的心，去狠狠地祝他幸福！

這麼想就不難了，準備要跳下去了，卻被一隻手拽了回去。

首先看到一雙盛著山河之秋的黑眸，眼底沒什麼緒，卻莫名給人迫。

慕煙燭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江北淵，頓時啞口，「江叔叔……」

江北淵隻說了一句話：

「你老公沒有得肝化，檢查報告是偽造的。」

慕煙燭的腦子咣當一下！

所有理智瞬間回歸！

……

「我就是在關鍵時刻，被江叔叔救了，他隻說了這麼一句話，就讓我覺得，自己跟個傻子一樣，沒搞清楚全部的事實，竟然沒腦沒頭的想著要跳江，或許兩個人在一起會傳染吧，不然我怎麼會傳染你的魯莽和衝？」

慕煙燭說著，苦笑了一聲。

「人心難測，我怎麼也沒想到，這件事的始作俑者竟然是我的叔嬸，他們為了得到我爸留給我的錢，害死了我的，還想要害死我。」

「叔叔瞭解我的脾氣，利用了我對你的，他知道我肯定會心甘願為了你去死。」

「其實他的目的也達到了，要不是江叔叔及時告訴我一切，現在的我，應該和你兩隔了。」

「哦對，還有江三兒，其實最該謝的就是江三兒，江叔叔說，調查這一切的是江三兒，他給你打電話的時候，得知你已經去找我叔嬸算賬了，所以三兒告訴了江叔叔這一切，他去攔你，讓江叔叔來救我。」

說到這，慕煙燭嘆了口氣，再次抱住了江清池。

「謝你，有這麼好的家人，也謝你，對我的維護。」

江清池靜靜聽完，嗯了一聲。

「他倆該死，要不是三兒攔住我，現在我早就把他倆殺了。」

「別，殺人還得償命，多不值，是不是？」

「的確不值，可你要是真的沒了，你覺得我還怕這個嗎？」

慕煙燭說不出話來。

聽到他又說：「還有你說錯了一點，濘江一點都不大，因為它裝不下我的江煙。」

慕煙燭容極了，主去親吻他。

……

如今真相已經大白。

慕剛和鄭汝，之前的故意殺人和這次的殺人未遂，還有間接參與此事的醫生，都會到該有的行政罰。

至於發現的江邊子……

那個人並不是慕煙燭，隻是湊巧和慕煙燭年紀相仿罷了，現如今人的家屬已經認，對方和慕煙燭什麼關係都沒有。

楚向琛也知道了真相，他無法形容心頭的激和歡喜，本來心痛得都要死掉了，現在沒事，真是太好了！

慕煙燭約他見了一麵，就在他和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也就是地鐵。

地鐵的人不多，兩個人並排著而坐，楚向琛兩隻手抓著子，急得都瓢了，「姐姐太好，沒事，你真太好，開心我非常。」

哭笑不得。

慕煙燭嘆了口氣，「我給你醫藥費的錢吧，瞧你鼻青臉腫的。」

「不用不用，男孩子皮糙厚，打兩拳而已，很快就好了！」

「對了，我跟他要辦婚禮了，就在下個月，你上次說我辦婚禮的時候不需要通知你。」

「……嗯，對，不需要通知我，我也不會去的。」

楚向琛的眸子暗淡下來。

「不過真的這麼快嗎？」

「是啊，證都領了，他那個人比較心急，你也知道。」

「不止是他，姐姐也比較心急，但凡和他相關的事就讓姐姐方寸大。我隻求姐姐一件事就好。」

楚向琛說著頓了頓。

他凝的眼，第一次這般嚴肅厚重，彷彿一夜之間長大。

「隻求姐姐以後別這麼莽撞衝，你他，我知道，但請你先好好自己啊，好好珍惜你的生命啊，因為你的生命是無價的。」

楚向琛的聲音很小，可是盛滿了細弱的祈求。

「就這麼一個請求，就這一個……真的。我沒有資格要求你，可算我求你。」

「嗯謝謝你，我一定會好好我的，放心吧。」

到站了。

慕煙燭要下地鐵了。

站了起來，今天紮了個清爽的高馬尾，讓楚向琛恍惚，仍記得第一次見到的時候，是短髮，幹練又清冷，就靠在地鐵扶手旁，耳朵塞著耳機，白皙的側臉籠罩在一片影中，生人勿進的味道，臉上沒表，眼底卻有傷。

幾個月的時間，的頭髮長了，的臉上多了笑容。

這一切都是因為另一個男人，願意為了的人，去留長發，去笑，去熱生活熱這個世界。

慕煙燭最後看了楚向琛一眼，了，沖他揮手告別，隻說了一句話。

「祝你前程似錦。再見。」

車門關上，楚向琛的眼淚「唰——」地流了出來。

對瞭解一百分的他，豈能聽不出潛臺詞？

祝他前程似錦，一路長帆。

祝他前程似錦，再難相逢。

祝他前程似錦，今生不見，各自生歡。

楚向琛最後一次哭得肝腸寸斷。

……

或許等到他三十而立，已經結婚生子，生活和睦安穩，可是他不會忘記曾經有那麼一個孩，出現在他二十歲的年紀，驚艷了他的時，讓他付出了溫，付出了，付出過關心與，歡喜過，疼痛過，也不捨過。

最後這份自相願的，隻能被掩埋在心底最深，跟隨時間的軌跡一點點癒合，留下一道淺淡的痕跡，證明他過，哪怕沒有得到回應。

他把藏在心底，找了個盒子去盛放，再無問候，淡淡牽掛，深深祝福。

他不會去打聽的訊息，因為沒有必要。

他永遠都會認為過得很好，很幸福，這就足夠了。

楚向琛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來。

加油，小楚，還會遇到更好的人！

他開啟了手機，開啟了好久沒有登的直播，對著視訊出了久違的笑容。

「嗨大家好，我是小楚，好久不見，各位小姐姐過得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