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這才抬頭，臉上本是不耐，見是白晚舟，不耐又化作凄苦的笑，只是那笑比哭還瘆人，“老師怎麼來了。”

白晚舟走到臺階前，一手掐腰，一手扶住廊檐柱，以一個艱難的姿勢坐到了旁。

丁香頓了頓才反應過來，手準備扶，白晚舟笑道，“不必不必，咳，這肚子越來越大，著實累！”

丁香盯著肚子看了一眼，了無生趣道，“快生了吧。”

“還有兩個月就足月了，不過丁大夫說過，雙胎大都難足月，恐八月就要早產。”白晚舟故意提起丁大夫。

丁香果然臉大變，無神的雙眼瞬間就噙了淚水。

白晚舟裝作沒看見，接著道，“自古人生孩子就是鬼門關前走一遭，我這雙胎，也不知到時候是什麼形，若是丁大夫還在，我倒安心幾分，哎！”

丁香忍耐不住，淚水一滴滴滾落，依舊沒有說話。

白晚舟輕住鼓脹的肚皮，“從前我不知道，如今即將做母親，才明白一條生命來到這個世界走一遭有多麼不容易，母親經歷劇痛一朝分娩落地，雙親又要付出無盡的心去育長，所以啊，生命是我們最該珍惜的寶。”

丁香終于哭道，“生命既然如此寶貴，我爹爹為何還要自盡？他就不念及父母哺育之恩嗎？”

白晚舟溫一笑，“父母之恩大于天，但一旦為人父母了，更多念及的則是自己的孩子。如果一個人能為了報答父母之恩茍且活著，就更能為了保全子壯烈的死去。生命在于傳承。”

丁香愣了半晌，似乎明白了什麼，抓住白晚舟的胳膊問道，“我爹爹留下的言里說了什麼？他是為我死的嗎？”

白晚舟沉默片刻，道，“他只跟你說了一句話。”

“什麼話？”

“做一個與世無爭的東秦人，平凡踏實的過完一生就足矣。”

丁香似懂非懂，“我難道不一直都是東秦人嗎？”

“沒錯，你生在東秦，長在東秦，你就是東秦人。只要你堅守這個信念活著，你爹爹就死而無憾死有所值了。”

丁香哭得越發兇了，“老師，我不懂，我沒法懂，這跟爹爹的死有什麼關系？”

白晚舟將抱住，“你不用懂，你只要知道，這是你爹爹以鮮為你換來的份，以后沒有任何人能威脅你，傷害你了。你爹爹在信中囑咐我，一定要照顧好你，讓你余生平安順遂。他的愿需要我們兩人共同努力，丁香，振作起來，把你爹爹的那份，一起活出來，好嗎？”

丁香埋在白晚舟懷中，嗚嗚咽咽，“我也想振作，可是沒有爹爹看著我，幫著我，太難了，太難了，嗚嗚……”

“你還有我，我永遠都是你老師，淮王府永遠都是你家。”

白晚舟抱，沒有再說話，有時候無聲勝有聲，丁香太年輕，很多事要自己慢慢去會，去排解，旁人最多只能在郁結之提點一番，誰也代替不了自己去扛。

過了好一會，白晚舟才拍拍肩膀，“舟萬醫館已經很久沒有營業了，許多病人求醫無門，都找到王府來了，可惜我被皇上了足，不能接見這些苦命人。”

丁香是個玲瓏剔的姑娘，白晚舟的話懂，但不確定自己現在能不能勝任，咬住瓣，咬得快咬出了，才道，“明日我就去醫館坐診，爹爹說過，為醫者，只要病患求上門，無論什麼緣由，都不能拒絕，這些日子，我實在違背了大醫誠的本意。”

白晚舟不已，“丁香，你真是個好姑娘！你爹爹在天之靈，看到你這樣善良，一定會以你為傲的！”

從丁香出來，白秦蒼已經到了，見到白晚舟，便問道，“小舟找哥有什麼事？”

白晚舟摒退了阿朗，眼珠子滴溜溜的，神道，“帶我去一趟裴府，辦得到嗎？”

白秦蒼無語，“你這小玩意兒，跟哥還用上激將法了？我倒是能把你帶出去，你就不怕外頭有眼線，回頭去皇帝老兒那告你狀，別忘了，你現在可是在足期。”

白晚舟嗤之以鼻，“就憑我哥的本事，還把那些嘍啰放在眼里？”

白秦蒼樂了，“還學會恭維人了，不過你說得確實有理，爺帶個人哪怕是在皇宮大飛檐走壁，也跟玩兒似的，只是……你去裴府，妹夫知道嗎？就不怕他吃醋？”

“哪壺不開提哪壺！他這會兒睡覺呢，你不說我不說，他怎麼會知道？”白晚舟頓時心虛，但還是堅定道，“咱們得抓，在他醒來之前趕回來就。我有個重要事只能問裴馭，他走南闖北見多識廣興許知道緣故，其他人都不見得知道。”

“什麼重要的事只能問裴馭？”

白晚舟的耳邊突然一熱，一個悉的磁低音幽幽傳來，聲音不大，卻震得耳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