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斷手。

五指修長，虎口有著一層薄薄的繭子，此刻，正靜靜的掉落在地面，掌心向上，混合著泥土和鮮，浸過掌心的紋路，僵而黯淡。

焦崢如同踩到了尖刺一般，瞬間便收回了自己的腳，臉蒼白之中帶著淡淡的凝重。

“焦師兄。”

素來清的聲音染上一冷，焦崢回頭看向后不知何時已經從城墻上下來的，蒼白的臉上瞬間變得難看。

“虞師妹，莫要下來，快回去！”焦崢鐵青著臉，不聲的轉移了一下子，將地上那只斷手遮擋在后。

靈初靜靜的站在城墻防護法陣之，眼前便是一層薄薄的陣法，只需要半步，就可以踏出去。

踏出去，便是那殘酷而腥的戰場。

不，或者說，就是一個屠宰場。

即使焦崢的臉上神難看，語氣也不好聽，但靈初卻輕易的從其口中聽出了關心的意味，知曉眼前這個才見過兩面的師兄是為了自己著想，原本因為看到過后慘狀的靈初，有些僵的臉上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眉眼和下來。

“焦師兄，你不是說過，過后，還需要有修士打掃戰場的嗎？我既然在此，便想幫個忙，”說到此，靈初看了一眼焦崢師兄臉上依舊有些不贊同的神，繼續說道，“更何況，現在這種況，我想，躲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想了想，靈初又補上了一句，“我也不是一個喜歡逃避問題的人。”

焦崢看著后干凈細膩的面容之上，是淡淡的自信與堅毅，一直沉重的好似被烏云層層遮蔽的靈臺，在瞬間有了一道清涼的氣息流過。

是啊，躲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焦崢普通的眉眼上，忽而帶上了一抹笑意，眉眼間積蓄了數月之久的沉重頓時間消散了許多，剎那間，只覺得心境是最近幾個月從未有過的澄明。

“等我修補好陣法，也來一起打掃戰場。”焦崢心境一開，腳步都輕松了許多，一直不曾低下過的頭微微垂下，小心翼翼的避開地上的尸。

“對了，打掃戰場也是一件危險的事，虞師妹可要多加小心。”還未走出兩步，焦崢忽然停下腳步，回頭囑咐了靈初一句。

靈初看著焦崢的臉上，忽然間輕松了許多，一直皺的眉頭舒緩了下去，整個人也沒了之前急躁的覺，雖不知發生了何事，卻也知道這是一件好事。

自從剛剛來了落妖城，一落地，便發現了，落妖城的所有修士，都沉寂的好似一汪死水，平靜不起毫的波瀾，卻幽暗的不見底，令人心悸。

焦崢不至于那般死寂沉默，卻也分外焦躁難安。

靈初舉目了連綿數里，遍布尸山海的戰場，眼前是一片腥紅。

不知道自己在落妖城待個三五月，若是不死，是否也會變那般死寂麻木的樣子，但現在很是清明，那樣的狀態，可不希經歷。

深吸了一口氣，靈初抬起右腳，雪白底繡著青云流紋的小繡鞋干干凈凈的，一步，便踏進了陣法之外，以鮮和識海混合而的泥濘之中。

離開陣法，一混合著土腥味，鐵銹味，甚至還有一熱流的氣息撲面而來，滿目皆是殘肢斷骸。

靈初不閉了下雙眸，黛眉皺了一下。

隨后立刻又睜開了雙眸，雙眉舒展，清的眸子中染上一縷深沉的彩，雙微微抿起，低頭看向離自己最近的一人族尸。

這是一尚算完整的尸，只是頭顱似乎被妖給砸爛了，骨頭糊一團，還有一點點白的腦花流淌在赤褐的地面上，仿佛一朵盛開的地獄之花。

靈初目落在了這尸的上，這是一個男修，穿著四海宗的波濤長衫。

確認死亡。

從剛剛在城墻之上領來的儲袋里，拿出一個紅的小旗，在了這尸的旁邊，靈初看了一眼尸腰間懸掛在一個木牌，周十乙，四海宗。

這是份牌，所有外出參與戰斗的修士，都會在腰間掛上這樣一塊木牌，為了......隕之后，方便辨別尸。

手中捧著一個冊子，靈初在黑封面的冊子上，鄭重的寫下了周十乙三個字，后面還標注了四海宗。

字清雅端正，一筆一劃勾勒的極其認真。

指尖靈力流轉，一朵純白的花便在靈初手中出現。

這是一朵以靈力凝聚的花朵。

靈初輕輕將白放在尸的前，夾在前襟里，隨后便毫不猶豫的起，繼續去看其他躺在地面之上，一不的人族修士。

一波，死去的修士數不勝數。

靈初了一又一的紅旗，在黑冊子上記了一個又一個的名字，送了一朵又一朵的白。

不僅僅是人族修士，甚至是每經過一只妖，靈初都會蹲下來，細細的檢查一番。

卻不是為了其他，而是為了確保這些妖已經死亡。

如若不然，便需要補上一刀。

當了一百零一紅旗，登記了九十五個名字，送了一百零一朵白的時候，靈初逐漸木然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變化。

這是一個被妖在下的人族修士，上跡斑斑，臉上的五都被鮮和潤的頭發糊住，本看不清長什麼模樣。

只認得出，這是一名男修。

不過，當靈初習慣的給著男修的妖補了一刀推開之后，已經被鮮染紅的手指到面朝地面趴著，只出半張被和頭發糊住臉的男修脖頸之時，一極其微弱的生機在男修流轉。

剎那間，靈初臉上的神微微一變。

因為之時，死去的人妖實在是太多，整個戰場之，都充斥著濃濃的煞氣和死氣。

即使靈初在生死之氣上極其敏銳，卻也很容易被誤導。

是以，每遇到一尸，都需要細細辨別。

而這一尸......不，應該說，這一個修士，是靈初打掃戰場以來，見到的第一個還有生機的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