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吳嫂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脈似的，之前重巒疊嶂、霧靄蒙蒙一下子清晰了過來。

“小姑？你是說云珠？”

沈云珠是沈家老來，沈軍山他爹的小妹，兄妹相差十多歲。當年沈老太嫁沈家，救了吳嫂，吳嫂留在沈家干活，也是見過沈云珠這位小姐的，可惜小小年紀不足十歲便過世了。

時間太過久遠，且沈云珠早夭，以至于吳嫂對印象不夠深刻，以至于這些天朦朧中一面善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若非沈二嬸提及，只怕想破腦袋都無解。

吳嫂下意識從廚房看向林千雪，桃花眼、瓜子臉，十足的人胚子，努力從記憶中勾勒出云珠的模樣。

吳嫂尤記得當年老太太就極為擔心云珠，小小年紀就出落的漂亮，可大戶人家娶媳婦都喜歡溫婉圓潤的，不喜姿容太盛的。尤其是世道，老太太便將云珠小姐拘在家中，鮮讓出門。

只是還未等老太太憂愁云珠的婚事，花骨朵一樣的年紀便早夭了。

沈二嬸見吳嫂久未出聲，誤以為想不起來了，“哎呀，可惜照片我沒帶來，不然你也可以瞧瞧對比對比。”

沈二嬸抓過小兒子，“小舒，你瞧瞧剛剛吃飯坐你旁邊的那個姐姐，像不像前幾天照片里的那個小姑。”

“不像！”

形似或神似，在大人眼中只要稍微相似，或者眼睛鼻子某一個地方相似便能夠輕易的發現。但在小孩眼中那就和臉盲似的，哪像了？一點都不像！他媽總是關心這些蒜皮的事，去見妹妹的事一點都不著急。

沈二嬸怒笑，“你這孩子，出去玩去，別膩在我邊耽誤事。”

人有相似，吳嫂弄清楚了這一遭，心里那個疙瘩便消除了。

對首長的事也就知道個三四五六，夫人對沈淼淼從小偏心到大，沈淼淼十有八九是親生的。再加上林千雪土生土長林家大隊人，吳嫂也沒往別想。

說別人像一個亡故的人是件非常晦氣的事，別人聽了會忌諱，尤其是林千雪目前還懷孕了，可能最怕霉頭，這事吳嫂也沒往外說。

兩人在廚房小聲嘀咕，之前吳嫂頻頻看了林千雪幾眼，這引起了林千雪的注意力。

獲得易所后，耳聰目明的林千雪將兩人后續談話，都收耳中。

像沈家的小姑？沈軍山的小姑？

林千雪在心里默算了一番，沈軍山比爹還要大五六歲，差不多三十年代出生的，他的小姑怎麼著也十多歲吧？

往上數了數估計二十年代的人，天下之大真是無奇不有，竟然像一個五六十年前的人？久遠時間、千里距離，林千雪一時之間覺得新奇。

這關系都是越走越親，林千雪要回去時吳嫂提著兩只醬板鴨，用油紙包著臘味。

“這是我們湖省的特產，專門從湖省帶過來的，家里也吃不完，首長讓我包點讓你帶回去吃。”以前首長忙于工作，吳嫂大多數時候照顧的夫人和沈淼淼，如今，哎，吳嫂心底憂愁的嘆息一聲，首長這里可能不需要了，也許要回湘市了。

“這怎麼好意思。”林千雪也沒拒絕，決定下次沈叔來大隊殺招待他。

這邊林千雪一行人還沒離開，白家人便上門了。

這次白家人來的頗多，白麗華、沈淼淼，白雄夫婦還有白家兄弟和白家長輩，其中年紀最大的當屬拄著拐杖滿頭銀發的白老太。

十多位人浩浩上門沈家，白老太親自出馬想要緩和沈軍上夫妻兩的關系，不知道的還以為打上門來。

林千雪當即沖爺爺眨了眨眼，別走別走。

人家白老太上門，爺爺好歹也是沈叔長輩，對方若倚老賣老，很多沈叔不方便說的話，爺爺可以直言不諱。

“沈二媳婦也來了，大老遠的從湘城那邊趕過來，一路上辛苦了吧？”白老太很隨和也很慈祥，話家常一樣看向沈舒，“這是你家小兒子吧，幾年沒見都長這麼大了，瞧著真神。”

沈二嬸寒暄了幾句。

打幾人一進門，人群中林千雪第一時間便注意到了孱弱的沈淼淼。

沈淼淼也忘記了此行目的，錯愕的看向林千雪，怎麼會在沈家？來沈家做什麼？

“婿，今日上門還是為了我這糊涂的兒。

當年年紀小，腦子糊涂竟干出這樣的蠢事，我已經狠狠教訓了一頓。

看在我這把老骨頭的面子上，你也別和一般計較。”白老太滿頭銀，歲數已經古來稀了。

頤養天年的歲數還為兒之錯特意上本奔波，華國人骨子里尊老，于于理多多會給點面子。

林千雪心底嗤笑，還真是人越老皮越厚。

別人家里三四個孩子，若是被人換了一個都無法接、絕不原諒。

沈叔統共就一個孩子還龍換，這麼沒良心的事都能干得出來？白家人怎麼說的出口讓人不和計較？莫非無恥也一脈相承？

沈軍山沉默的沒有搭腔。

一時之間令白老太的老臉無安放。

知道這一趟上門會如此，但真如此，心底難以釋懷。作為白家的老祖宗，已低聲下氣了，沈軍山依舊毫不給面子。

“好在孩子養在白家，也沒吃苦，如今平平安安長大我也算對你有了個代。”

白老太推了推沈淼淼的胳膊，示意喊人。

“父親。”沈淼淼艱難開口，仿佛完任務一樣，隨后略微賭氣的側過沒看沈軍山。剛剛只是迫于可奈，但還沒有認同這個父親。

白麗華看著無于衷的沈軍山，沒忍住，“軍山，淼淼喊你父親，你怎麼默不作聲，淼淼該多傷心啊？”

“這聲父親喊錯人了。”沈軍山冷漠道。

氣氛一時凝固。

“吳嫂你去泡壺茶招待客人，你們先坐。”沈軍山神嚴肅，“原本打算個時間和你們說清楚，今日你們上門便一并說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