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錦衛把駙馬歐倫被此時的消息帶到安慶公主府之后,安慶公主還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婚十五年,終究還是有些親的。
蔣瓛口中只能不痛不的說幾句“公主節哀”這樣沒營養的話,便退了下去。
他沒有見著陛下,可聽王忠的意思,似乎是讓錦衛告知公主,他不敢稍待,便親自前去傳消息。
駙馬歐倫被太上皇下令賜死的消息,也通過朝廷的驛卒通報給各個藩王……
此時,在北平燕王府的書房中,朱棣正在和姚廣孝私下里名為“講經”,實則議事。
姚廣孝手中捻著佛珠道:“殿下,從京中傳來的消息您都知道了吧,駙馬都尉歐倫私鑄銀幣,被錦衛查得清清楚楚證據確鑿。”
朱棣點了點頭,“這麼大的事本王也聽說了,他被錦衛關在詔獄里面,想必吃了很多苦頭……
這歐倫還真是膽大妄為!朝廷三令五申止任何人私鑄銀幣,可他倒好,充耳不聞!”
“那麼殿下覺得,皇帝會如何置他?”
朱棣微微一愣道:“按照皇族法,這件事應該召開親族會議,由宗人府來商議……不過他畢竟是駙馬,應該會留一條命吧。”
姚廣孝卻搖了搖頭道:“殿下,以貧僧的見解,皇帝是不會把歐倫給宗人府讓宗親決議的,這件事涉及到銀幣一事,這是新君登基的第一大政,
雖然未說松弛用銀之,可明眼人誰都看得出來,這就是新君繼位的第一項改革,說是改了太上皇的政令也不為過……
所以這件事只許功絕對不能失敗,否則私鑄之風真要是刮起來,必將激起天怒人怨,民間百姓怨聲載道,那麼擅改祖宗法命的言論就會傳開……
到那時候,無論是大明的吏還是普通百姓,都會覺得他于孝道有虧,所以這不單單是一件私鑄之事,更是新君名聲威的大事……”
說白了這就是一件王敗寇的事。
大明銀幣若是通行天下,與國家民生有利,那麼自然所有人都會歌功頌德拍手好,就會被為善政!
可若是失敗了,那就是禍害天下的惡政、猛于虎的苛政!
尤其是改了前朝政令,更會被扣上不孝的帽子!
因此這就是贏了會所模、輸了下海干活,威大減的事。
聽完了姚廣孝的話,朱棣也皺起了眉頭,“那大師的意思是?”
“歐倫必死無疑!”
朱棣的眉皺的更深了,“不管怎麼說歐倫都是皇親國戚,難道還真能要了他的命?”
“歐倫不死,那些皇親國戚和勛貴公候,也必將人人效法,開起私鑄之風!殿下,銀幣算上六厘六分的白銀,和配上的那點兒銅和白金,
就算是加上人工火耗,一枚銀幣也不過價值七錢而已,而幣值卻是價值一兩……所以單單是鑄幣就能得三厚利!
若是私鑄嘛,白銀里面的白銀減半甚至更多都無不可,殿下,那可就是兩倍的利益了……天下間還有什麼生意比私鑄銀幣更賺錢?”
“真要到了那個時候,那些豪門大戶,富甲一方的豪紳大族,還有誰會把手白銀乖乖給朝廷兌換?”
朱棣嘆了一口氣,道:“陛下鑄造大明銀幣本是一件好事,可若是私鑄之風盛行,那必將是一場災難,普通百姓又將如何自保……”
姚廣孝繼續說道:“所以殿下,哪怕是為了敲山震虎,為了殺儆猴,讓別人畏懼而不敢私鑄,歐倫也必須死!否則有人私鑄,就難以收場了!”
朱棣點了點頭,“如此看來那歐倫確實該死!只可惜安慶公主,唉,……那大師的意思是他會不經過宗人府,不經過宗親的決議就下令殺人?”
姚廣孝點了點頭道,“如果給宗親,那宗親會怎麼辦?”
朱棣很想說會提議把他殺了,但一想到宗親和皇帝的立場不同,利益在這個時候也不同,所以自然沒有把握
躊躇了一下,只好說道:“恐怕宗親的意思也是小懲大誡,板子是不會打那麼重的……”
“殿下說的沒錯,所以皇帝是不會給宗人府的,那樣不合乎他的心意,之中也會得罪一些宗親,實在沒必要多此一舉。”
朱棣搖了搖頭,又端著茶杯喝了一口,若有所思的說道:“這倒是合乎我那侄兒的脾氣個,我們這些宗親……他是不會讓我們手的。”
“殿下,京中傳來的消息……”
此時朱能走進書房,將一封書信給了朱棣。
朱棣打開觀看,不由得苦笑道:“父皇對他的皇孫,還真是關有加微呀……”
朱能好奇的問道:“殿下怎麼了?發生了何事?”
朱棣將手中的信筏遞給朱能道:“給大師看看吧……”
朱能接過來書信,眼睛一邊往書信上飄,一邊遞給姚廣孝,隨后又湊近他觀看,
姚廣孝也沒當回事,自顧自的看了起來,看完又把書信遞給朱能道:“太上皇這麼做,還真是滴水不,讓人一丁點話柄也抓不到!”
確實,如果是朱允熥這個晚輩殺的駙馬,那自然有很多可以做文章的地方,
但是朱元璋下旨賜死,那就是理所當然,是大義滅親,任何人也無從反駁。
朱棣心里跟明鏡似的,道:“父皇之所以下這樣的命令,恐怕也是因為新君非殺駙馬不可,他老人家這是在保護自己的孫子呢!”
姚廣孝的眼中閃過一的暗淡。
本來一次關鍵時候可以制造輿論的機會,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溜走了……
朱棣慨說道:“我大哥做太子的時候,父皇對他非常嚴厲,畢竟是事太子……有時候也嫌他太過仁慈,缺霹靂手段,
不過那時候我們都覺得大哥很好,很關照我們,倒是不覺得有什麼,現在這位……和父皇很像,有韜略,能施行善政,又有雷霆手段,想必父皇很滿意吧……”
“殿下……”
朱棣擺擺手說道:“沒什麼,這樣的皇帝能讓父親滿意,讓他老人家在晚年的時候心中暢快,就當是替我們兄弟盡孝了……”
朱能并報道:“殿下,朝廷下令,讓天下所有的皇親國戚都京……”
姚廣孝道:“歐倫被賜死,現在讓皇親國戚京,應該是訓誡的,畢竟出了這麼大的事,如果不作為警戒是不行的。”
朱棣點頭道,“也好,死了一個歐倫終究讓其他人消停消停,免得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到那時候他可不會手!”
此話說完,書房之中就安靜了下來。
朱元璋年齡大了,也越來越懷念曾經的時和生活。
做了太上皇之后不必再關心國事,有了大把的時間可以清閑下來,就經常讓自己以前的老人兒宮,陪著他說說話。
有時候他也出宮走一走,換上普通百姓的裳,只讓幾個護衛跟在前,有時候向北往玄武湖去,采一采蓮子,和正在歇息的百姓說說話,
興趣來了還幫著農夫鋤地干活,聊得不亦樂乎。
退去了皇帝的外,他活得反而更加逍遙自在,也像一個普通老者那樣過著簡單的生活。
這些朱允熥也都知道,可他并沒有過多攔阻,老人家總要有個事做的,況且他也閑不下來。
其實皇帝的生活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嚴肅,那麼高高在上,皇帝也是人,人可以裝假一時半會兒、三年五載,總不可能一輩子都端著吧。
況且人都做皇帝了,大權在握,端著又給誰看呢!
更何況朱元璋退位做了太上皇,就更加活得自在了。
這天清晨,朱允熥剛剛起床,還沒有來得及洗漱就聽宮稟報,說司禮監掌印太監慶奉太上皇之命求見。
朱允熥穿著寬松的裳見了慶,慶行禮后道:“陛下,太上皇今天出宮,讓奴婢問問陛下今日可有空,要是有空的話就陪著太上皇出去一趟……”
朱允熥眨了眨眼睛問道,“出宮,皇爺爺讓我陪著他出宮?”
“是,太上皇是這麼說的……”
這可真是稀罕!
自從登基之后,朱允熥還沒陪朱元璋出宮呢!
這一來是因為自己剛剛登基,需要把更多的時間和力放在政事上,二來也是出宮太麻煩了,
即便是微服出宮下面的人也要做很多準備,看到的還不一定有用,所以朱允熥也就不怎麼出宮了。
不過朱元璋既然開口,那肯定有他的意思,于是便說道:“你回去告訴皇爺爺,我待會兒過去找他……”
“是,奴婢遵命!”
慶躬領命之后又道:“太上皇讓奴婢帶了裳,請陛下換上……”
說著一個小太監捧著托盤上前兩步,上面有一件布裳,一眼去破舊不已,早就沒了新樣。
朱允熥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也太舊了!
以前自己出宮的時候,雖然也會穿上百姓裳,可那穿的也是綢緞料子打扮貴公子的模樣,
可是這件兒裳……
也不是他嫌棄,實在是穿慣了錦之下,吃慣了山珍海味的人,一下子你讓他吃糠咽菜,這心理落差也太大了……
打發走了慶,皇后徐妙錦從里面出來,一看那件裳就笑道:“陛下,臣妾都聽到了,今日出宮不知道去哪里?”
“不知道,皇爺也沒說。”
“呵呵,太上皇想的真周到,把服都給陛下準備好了!臣妾伺候陛下更吧。”
從放在桌子上的托盤上提起那件裳,誰知道一展開竟然有個不大不小二指寬的補丁!
徐妙錦強忍住笑,“陛下,這件裳挑的真合適,大小長短剛好合適,陛下試試看,肯定別有一番英資……”
朱允熥頭上頓時冒出一團黑線……
看著那件裳,再也提不起來興趣。
好吧,我承認就是嫌棄……
等徐妙錦給他換上,看著銅鏡里那個土里土氣的青年,朱允熥不由得了自己的臉,唉,這就是個普通人家的傻小子,哪里還有什麼帝王之象!
看來人靠裝馬靠鞍,果然不錯呀。
朱允熥一來大善殿前,就看到也是一破爛布的朱元璋已經在那里等候了,在他邊還放著幾大筐子干菜。
有曬干的豆角,還有黃瓜干,榨好的芝麻葉,腌制好的糖蒜,還有一筐子茄子、黃瓜,韭菜,南瓜……
整整四大筐,兩條扁擔。
朱元璋嫌棄的說道:“快點吧,磨磨蹭蹭的,集市現在都開了,再晚了這些東西今天就賣不完了!”
說著就要挑起那擔子裝著茄子南瓜等新鮮蔬菜的筐子,
朱允熥見就他們兩個穿著最是“樸素”,就知道今天自己肯定是跑不了了,
得,正德皇帝都能讓宮太監扮商販和買家,在宮里驗集市的生活,那自己出宮賣東西,起碼比他那個真吧……
真要傳出去那也是微服私訪、察民,是一件讓人稱道的好事!
可不是像正德帝那樣玩鬧嬉戲。
趕上前搶過那扁擔,“皇爺爺,這兩筐比較沉,您挑干菜那兩筐吧。”
朱元璋瞬間就給他投來了一個審視的目,“你行嗎?”
“當然行!皇爺爺您就瞧好吧!”說著將扁擔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一用力就挑了起來,還給了朱元璋一個自信滿滿的眼神。
男人,不能說不行!
朱元璋搖頭笑了笑,轉挑起那兩筐干菜,就從皇宮的西側門出宮去了。
來到菜市的時候,許多菜農已經在那里了,其實朱元璋也是初來乍到,當然不會和別人去搶地盤。
因此二人就找了一個地方,放下肩膀上的籮筐開始整理售賣。
好地方已經被別人搶占了,這個地方人不多,可也算尚可,旁邊也有別的農家在賣菜。
“行,咱還覺得你挑不過來呢,沒想到竟然能跟上咱的腳步,不錯不錯……”
“爺爺,您這是在夸我呀還是在夸您自己呀?孫兒怎麼覺不到被夸獎的喜悅呢?”
朱允熥了有些發酸的肩膀,說實話,跳得那麼沉的東西能跟上朱元璋,力已經很不錯了!
“來吧,喝口水潤潤嗓子,待會兒還指你賣呢!”朱元璋把水壺遞給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