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太和殿出來后，曹貴妃全冰涼一片。

　田淑妃還沒從殉葬這兩個可怕的字眼中回過神來，全不停地打著哆嗦。全仗著宮人左右攙扶，才沒昏倒。

　曹貴妃也沒心嘲笑田淑妃，在宮人的攙扶下回了甘泉宮。

　田淑妃沒有回翠微宮，竟也跟進了甘泉宮來。田淑妃抱著曹貴妃的胳膊哭鼻子抹眼淚：“我是真沒想到，皇上竟這般心狠。”

　“我十八歲就承寵，生了趙王。這些年，我老實安分，從沒胡鬧騰過。”

　“一夜夫妻百日夜。皇上怎麼就這麼狠的心腸。竟想讓我殉葬！”

　田淑妃顧不得儀容姿態，哭得眼淚鼻涕滿面。

　曹貴妃難得和田淑妃同病相憐，咬著牙，紅著眼：“皇上這是怕我們母子不安分，影響太子日后順利繼位。你我算什麼，在皇上眼里，誰也不及他的江山重要。”

　田淑妃哭了一會兒，用帕子了眼淚，怔忡了許久，低聲道：“曹妹妹，你打算怎麼辦？我倒也罷了，你在后宮風這麼多年，難不也要隨漢王離開京城？”

　曹貴妃眼底閃過濃烈的憎怨，從鼻子里哼一聲：“不走還能怎麼辦！皇上連殉葬都說出口了，不應下，就要殉葬！”

　田淑妃低聲音道：“難道你就甘心嗎？”

　當然不甘心。

　一百個一千個不甘心。

　不過，這些話就不必對田淑妃說了。

　曹貴妃眼底寒一閃而過，做出一個疲累的模樣：“我累的很，實在沒力氣閑話。田姐姐也回去歇著吧！改日我去翠微宮找你說話。”

　田淑妃這才怏怏離去。

　曹貴妃獨自坐在寢室里，不知想著什麼，目狠厲。

　……

　最后幾日，隆安帝昏昏沉沉，米粒不進，全仗著參湯續命。

　皇子皇孫們都在太和殿里伺疾，一個個面容悲戚雙目通紅。這悲傷，倒不是裝出來的。隆安帝坐龍椅四十年，龍威赫赫，對朝中百來說，隆安帝是一個英明天子。對皇子皇孫們來說，隆安帝是頭頂的一片天。

　現在，這片天就要榻了！

　照著隆安帝的旨，等隆安帝閉眼，他們就要被打發出京城去就藩。有生之年，怕是再難回京城了。

　秦王趙王漢王想到這些，都忍不住要哭一回。更不用說年的皇孫們了。

　朱昀這幾日也寸步不離地守在龍榻邊。

　一眾皇孫中，皇祖父最疼的就是他。

　如今隆安帝剩最后的景，朱昀悲從中來，一雙眼哭得赤紅一片。

　隆安帝即將離世的噩耗，眾人一直瞞著曹太后。

　曹太后年事已高，本不起如此重擊。

　終于，隆安帝熬到了最后一刻。他的意識竟陡然清醒，臉上浮起明顯的紅，一雙渾濁的眼也恢復了清明。

　“扶朕坐起來。”隆安帝吩咐一聲，沈公公紅著眼應一聲，將天子扶著坐了起來。

　這已是回返照。

　太子跪在龍榻邊，心里悲慟難當。

　該代的后事，其實都已代過了。隆安帝在這彌留的最后景，目一一掠過慟哭不已的兒孫，最后，落在太子的臉上。

　“你們都退出去，”隆安帝劇烈地息幾聲，出一句：“朕有話和太子說。”

　秦王等人心有不甘，卻違抗不得，只能默默退了出去。厚重的門，將他們隔斷在外。

　寢室里，只有隆安帝和太子。就連沈公公王公公，也都退了出去。

　“太子，朕就要走了。”隆安帝看著自己選定的江山繼承人，緩緩說道：“朕還有最后幾句話，要囑咐你。”

　“以你的明才干，能擔起江山重任。朕不會看錯你。”

　“朕只希，朕歸天后，秦王趙王漢王能老老實實就藩，不要落到兄弟反目手足相殘的地步。”

　太子全一震，抬起眼和隆安帝對視。

　隆安帝定定地看著太子，聲音低沉嘶啞：“如果他們三個真有了反心，你不能心，要及時鎮。一切，以江山為重。”

　兒子再重要，也不及江山社稷。

　太子又是一，紅著眼，用力磕了三個頭：“父皇的話，兒臣都記下了。”

　龍榻上的隆安帝，呼吸忽然急促，膛劇烈起伏。

　太子大駭，起撲到榻邊：“父皇！父皇！”

　隆安帝如蠟油熬盡的殘燭，眼底的芒漸漸熄滅：“太子，記住，留他們一條命……他們是你的兄弟，你留他們命……”

　太子淚流滿面地立下毒誓：“兒臣對天立誓。不管到了何時，不管兄弟們犯了什麼錯，兒臣都會保住他們的命！如違此誓，就讓兒臣遭天譴！”

　隆安帝留下一聲長長的嘆息，慢慢合了眼。

　大齊天子，就此歸天。

　太子強忍悲痛，起開了寢室的門，對著眾人說道：“父皇……歸天了！”

　頓時，悲鳴聲一片。

　秦王第一個沖進寢室，漢王趙王也一并沖了進去，哭聲震天。

　太子沉浸在悲傷中，反應遠比平日遲緩。

　楊公公忙上前扶住主子：“殿下要撐住。”

　皇上閉了眼，接下來還有一堆事要做。敲響喪鐘，辦喪事，百進宮跪靈，這些后續事宜都要太子拿主意。

　太子木然地點了點頭。

　自隆安帝病重，他就盼著這一天的到來。太子位置再安穩，也不及登基為帝。只有坐上龍椅，才能君臨天下。

　這一刻真的來了。他霍然驚覺，至此之后，再沒人給他撐腰。千里江山黎民百姓，這千鈞重擔都牢牢在他的肩上了。

　他的父親，就這麼離世了。

　難以言喻的悲痛如巨石在心頭，得他不過氣，甚至站不穩。

　“殿下！”楊公公驚呼一聲。

　另一個年輕矯健的影，更快一步閃而至，迅疾手扶穩了他：“殿下小心！”

　這個年輕的悉的聲音，是沈祐。

　沈祐的手結實有力，牢牢扶穩了太子。那雙黑眸中，流出關切。

　太子深呼吸一口氣，略一點頭：“放心，孤能撐得住！”

　沈祐沒有再出聲，待太子站穩了，才悄然收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