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派出來的是個戶部從五品主事郎,姓也姓得好,姓嚴。
劉衡接到陳有福的信后,淡然一笑,該干什麼干什麼。等到嚴主事到了應城,他照著規矩,帶著汪同知等人迎接。
嚴主事來查賬前,皇帝將他召到書房,只代了四個字:如實查賬!
所以,他到了應城,聽到劉知州率眾相迎,下馬之后,沖劉衡拱手,“劉知州,下奉旨來遼州查證,如有得罪之,還海涵!”
他來之前,也做足了準備工作,包括那封信和劉衡的賬冊,一路反復對照查看。進遼州后,一路留心,發現這邊的百姓生活依然窮苦,但是,怎麼說呢,就發現他們窮雖然窮,但是那氣神,好像比起其他地方要好。
百姓們,比如京城京郊百姓,靠著京城見識多,就喜歡顯擺。而那些窮得吃不上飯要死的地方,你跟他說什麼,他都是一張麻木臉。
而遼州這兒的百姓,人家有笑臉,甚至還有人在田間地頭唱個俚曲。那樣子,讓人一看就知道,他們相信自己的日子有奔頭。
就沖著這些,嚴主事也相信,自己這次查賬況不好太糟,但是丑話還是要說在前頭的。
劉衡一邊手前迎,將嚴主事送到下榻的館驛,一邊笑著說道,“嚴主事職責所在,該怎麼查就怎麼查,要是需要什麼,只管吩咐府衙眾人。”又轉頭沖汪同知等人說道,“嚴主事若有垂詢,你們要如實回復。”
眾人自然都笑著答應了,嚴主事連忙笑著答謝,開玩笑說道,“就沖劉知州這坦,看來我也是白來一趟了。”
“如何能是白來呢,至遼州的山水風,可伴嚴主事佐酒。”劉衡也笑著說道,“待嚴主事查完,可到渾河大堤轉轉,如今大堤邊丹桂飄香,碩果累累,可是我遼州一景。”
汪同知也在邊上笑著說,“嚴主事可一定要仔細查,您要是不好好查,我們劉知州的清名都傳不出去。”
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劉衡又了趙推出來,“趙推,嚴主事查賬之時,就由你全程陪同吧。”
“大人?”趙推愕然,不由就去看劉衡的臉,一對上劉衡似笑非笑如明了一切的眼神,連忙低下頭,“下領命。”
劉衡又看向嚴主事,“嚴主事,這位趙推,知本朝律令,也了解遼州事務,就由他陪同您吧。”
嚴主事當然不會拒絕,趙推跟在眾人后,臉卻是有些難看,但又不得不跟著扯個笑臉。他就覺得,劉衡已經知道信是自己寫的了。可是,他怎麼知道的呢?
劉衡將嚴主事送到驛館后,沒有停留,更沒有辦什麼宴請,就帶領眾人離開了。
第二天一早,嚴主事神抖擻地帶著手下幾人開始辦差,而趙推就了他的向導。
劉衡吩咐底下人,嚴主事要什麼就給什麼,他要查什麼就讓他看什麼,一概不許阻攔。而他自己連城里都沒待,索帶了幾個人,去商鎮那兒查看邊貿況去了。
嚴主事查來查去,也不過就是幾件事,劉衡新野縣任上貪腐,劉衡當上知州后收了各家重禮,然后就是募捐,最后一條最嚴重的就是巧立名目收賄賂,通過詩會文會斂財。
這些事,都有據可查。而最后那條,嚴主事來參加過詩會的書生們,書生們不干了,“學生自從聆聽了劉大人教誨,只覺文思大開,那點銀子劉大人收去,也都是用于百姓的。別說那點錢,只要劉大人肯給機會,再多我也想聽他指點。”
另一個直接哭了,“我排了三個月還沒排上號啊,大人,您一來不會將文會給攪黃了吧?”
嚴主事……劉知州這是站著收錢還得好名聲啊,這種好事,他也想要!
而文會的銀錢,去也是明明白白,有據可查。
他來一些服徭役的百姓,百姓們瞪大眼,“要是沒有劉大人招大家做工,我們去年冬天就得死。”
“劉大人的裳,比我們縣里的財主都差,這還是貪?”
嚴主事不敢問了,他怕再多問幾句,會激起眾怒挨打。
但是,他不敢不細查,所以,他還查了宜嘉縣主的賬。
汐一聽嚴主事要來查自己的賬,二話不說,讓劉忠孝帶著吉祥、如意,還有魯福、阿壽等人,歸攏了自己手頭生意的賬目,全部送到了嚴主事面前。
嚴主事看著疊半人高的賬,先倒了一口冷氣。
他查遼州府衙的賬用了十天,而查宜嘉縣主的賬,用了整整二十天。
宜嘉縣主手下幾攤生意,看都不起眼,可是架不住人家賺錢啊。零零總總,一年收居然就有十幾萬兩白銀。汐出的是過去三年的賬,收益一年比一年高,只怕今年還會更多。
查完之后,嚴主事再看劉知州,呵呵呵,原來你就是個吃飯的小白臉啊。
等他查完了,嚴主事就要走。
劉衡從渾河大堤趕回來送別,也沒問他查的怎麼樣,就按照禮儀送了他,連頓酒宴都沒擺。
等他走了,汐問劉衡,“劉知州的清名是不是能滿天下了?”
劉衡嘆了口氣,“只怕我吃飯之事,是遮掩不住了。”
汐哈哈大笑,“夫君別怕,從今以后,你負責貌如花,我負責賺錢養家。”
劉衡徹底噎住了,這都什麼七八糟的,忍不住抱住就是一頓。
嚴主事回京途中,收到了一封信,狀告遼州趙推在登州時貪贓枉法、草菅人命。
所以,嚴主事回京之后,火速寫了奏折復命,又將這封信遞了上去。
衛城拿著信一笑,這兩人還真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啊。既然這樣,那讓登州那邊也查查吧。
朝會上,衛城將嚴主事查出來的事提了幾句,命人往遼州發了一封褒獎的圣旨。這下,劉衡的清名果然是天下皆知了。
要是按照政績來說,劉衡做的這些,足夠他升遷一次了。可是,衛城舍不得升他啊,遼州這邊,眼看百姓生計有著落、各項事務開始好轉,他指劉衡繼續在遼州做出事業。所以,隨著圣旨來的,是一套三品服。
這個暗示,讓知道的員們都羨慕紅眼病了。
最多再過三年,朝中就要有一個二十多歲的三品大員了,這是什麼升遷速度啊?
劉衡接旨謝恩后,看著服跟汐苦笑,“遼州這地方窮啊,多收三五斗都是喜事,圣上竟然還指更上幾層樓?”
是的,四品知州到三品大員,圣上是暗示給他升,何嘗不是暗示他得讓遼州升個兩檔呢?圣上的恩寵,可不是那麼好得的,用汐的話說,那就是給了胡蘿卜,能不能吃到,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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