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睿端著酒杯說道:“有投才有產出,這麼淺顯的道理,您應該比我清楚才對啊。政府一分錢不想投,就等著果子了下山摘,那跟蔣頭有啥區別?”
孫同海瞪著眼憤憤不平道:“怎麼可以和他比?那是個什麼玩意兒啊?”
“本質上是沒有區別的。我給您數數啊,我把街面兒接過來后,首先要投資金進行改造吧,別的不說,地面得重新鋪,我打算全弄青磚的,這工程量就不算小,說也得十萬塊錢;
還有,有幾間臨街店鋪得全部拆掉,拆遷費用又是一塊兒投。等把街面兒改造完畢后,立馬就得進床子,床子上面得搭建防雨棚,我甚至想找板房廠設計一種格子棚,把每個相鄰的攤位都間隔起來,樣式統一,大方觀,這塊又是十多萬進去了。
招聘人得付工資,私人企業,每月于五十塊本沒人干,您算算,三十個人,一年的工資又是多?我投那麼多,要求政府給些政策不過分吧?”齊睿娓娓道來。
小舅舅拼命忍住笑,他和小睿子把這一項項都計算好了,就他說的這些,五萬塊錢都花不了,現如今跟孫同海一說,直接翻了三倍。
狠人啊,睿子絕對是個狠人!
孫同海面難,斟酌片刻后說道:“也不是說不給你支持,但是你這要求也太多了些。這樣吧,免稅三年,展覽館路有一棟閑置了幾年的三層小洋樓免費給你使用,水電費政府掏了,再給你配一輛212吉普車。”
齊睿堅決不干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說道:“免稅七年,小洋樓過戶到公司名下,水電費我們自個兒掏,兩輛田佳。別說沒有啊,《中日和平友好條約》簽訂完后,大阪市一次向京城市政府贈送了二十輛佳轎車,這我知道得一清二楚。”
在場的諸位都聽愣了。
孫同海尤其愣,他問道:“你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啊?”
翻個白眼兒,齊睿說道:“報紙上鋪天蓋地的報道,每天跟轟炸似的宣傳,我不看書不看報啊?”
孫同海苦笑道:“你小子啊,粘上比猴都。免稅五年,這是我的最大權限了,小洋樓過戶到公司名下也不是不可以,至于說田佳,這就不是我能決定的了的了,我得跟市長匯報過后才能給你通知。”
齊睿基本達到目的,端起酒杯說道:“干爹,敬您一個。”
孫同海揶揄他道:“大家看到了沒,用得著了就喊干爹,用不著了就喊老孫頭兒,這小子就這麼現實。”
眾人再次大笑起來。
一頓飯在歡聲笑語中結束。
兩天時間轉瞬即逝。
正月十一這天,歷經千辛萬苦、磨破了皮子的米向東兩口子終于來到了北河沿兒甲17號門口,過低矮的青石磚墻往里面一看,小院規整、干凈、寬敞,院里有兩棵樹,一棵是石榴,另一棵也是石榴。
修剪的枝芽整齊的葡萄架在院子東邊,葡萄架正前方是一片草坪,因是冬季,草坪泛黃,卻毫沒有突兀的覺,反而給小院帶來了一種別樣的。
院子中間,假山屹立,四周用石頭砌的圍擋外面涂抹著石灰,整潔。
幾個人穿梭在院子里,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丫鬟似的人。
米向東牛金花都傻眼了,這就是老娘住的地方?如果是的話,這特麼……神仙般的生活啊。
一扯米向東的服,牛金花眼里放著,聲音都抖了,“恁傻愣著干哈?還不快過去人。”
米向東緩過神來,了已經破得棉絮的棉大,嘿嘿笑著走上前,大聲喊道:“娘,俺是向東啊,俺來尋你啦。”
客串保姆的陳燕妮皺著眉頭尋聲過來,橫眉立目道:“哪里來的盲流?喊什麼喊?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趕滾蛋!不然讓公安把你抓起來!”
米向東急切地說道:“俺不是盲流,俺米向東,這是俺媳婦兒牛金花,俺倆是從河南駐馬店王洼鎮石磨村來的,俺娘齊文涓,就住在這兒,俺倆是來尋俺娘的。”
陳燕妮倆眼珠兒一轉,打量一眼花子似的倆人,想起齊睿的囑咐,心花怒放,呀,等啊盼啊,終于把你倆給等來啦,便大聲喊道:“原來你就是那不孝子啊,姐妹們都過來看啊,這就是對咱家姑不孝順,把姑從農村老家趕出來的不孝子和大不敬!”
這麼一喊,四五個客串保姆的姑娘們呼地圍了過來,鄙視的、嘲諷的、不屑的目齊刷刷朝米向東兩口子掃過去,尖言冷語也響了起來:
“你米向東還是米向德?嘖嘖嘖,瞧瞧你那德行,好幾天了吧?該!你不孝順,怎麼沒把你死在大馬路上啊?”
“一準兒是米向東唄,沒見還帶著媳婦兒嗎?米向德沒親。”
“你還好意思來?咋的,見我們姑日子過好了,就來討便宜了?你們兩口子咋這麼沒皮沒臉呢?”
“麗紅,你這話說得可就不對了,什麼沒皮沒臉啊?他這把右邊的臉皮撕下來左邊去,一邊不要臉,一邊二皮臉!”
“大不敬!就是你把姑屋子的鎖給換了的吧?瞧你那揍!一看就是個尖酸刻薄、蠻橫無理外加貪得無厭的貨!沒有公主的命,一公主病,偏偏還不自知,聽說姑過好了,死皮賴臉也要湊上來跟著沾,誰給你那麼大勇氣啊?快滾吧,別再自我沉醉其中啦!”
這些牙尖利的姑娘可是京城子,論耍皮子損人的功夫,絕對天下第一,噼里啪啦幾句話一說,讓米向東、牛金花兩人直接趴窩了,直愣愣地看著幾位將軍,半張著,一句完整話都說不出來。
“俺、俺……”米向東只覺得,這才丟人丟到了姥姥家,千辛萬苦找到了地方,眼看著好日子就要向自己招手了,結果,連親娘的面都沒見到呢,就被一頓連珠炮一般的指責聲堵得瞠目結舌。
“俺什麼俺?趕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陳燕妮開口了,厲聲喝道:“明說了吧,我家姑是不會見你們的,來了后姑就說了,這輩子就當沒你倆這兒子了,今后就跟著侄子過了。順便奉勸你一句,甭想著在我們老板這兒討到一分錢便宜,我們老板是有錢,不過老板也說了,數千萬家產,都買鹵煮喂了狗也不會給你們半口吃的!滾!有多遠滾多遠!”
“恁憑什麼替俺娘做主啊?恁是個什麼東西?一個下人而已,真把自個兒當蔥了還?俺倆就要見俺娘!俺看誰敢攔著!”牛金花就是個潑婦,反應過來后立馬著矮墻往院子里爬,邊爬還邊罵道。
陳燕妮一看,這還了得,這人簡直不要臉到極點了,板著臉冷笑一聲,里冷冷蹦出一個字來:“打!”
17號院的姑娘們聞言立刻來勁了,抄掃帚的抄掃帚,拿拖把的拿拖把,一腦朝牛金花上砸過去。華姐更是速度飛快地跑進西屋廚房,拎了把剁骨頭的寬背菜刀出來,咣地砍在牛金花右搭的矮墻上,嚇得牛金花媽呀一聲,噗通一個倒栽蔥,仰面朝后栽倒在地。
“恁們,恁們簡直欺人太甚了!”見媳婦兒一個屁蹲摔在了地上,米向東急了,擼胳膊挽袖子翻到墻上,立刻要跟姑娘們拼命。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響了起來:“米向東,你跳進來試試看,弄不死你哥們兒跟你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