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鵬話出口之后,也覺不妥,訕訕道:“我就是隨口一說。”
“這里也沒外人,只我們三個。”沈嘉幫著打圓場:“你我還能往外傳閑話不!”
沈祐淡淡道:“不管幾個人,這些話都不能說。”
皇子們之間的爭斗,伴隨著腥風雨。
為了引燕王殿下局,平江府發生了滅門慘案,一家老四十余口死得干干凈凈。之后出了兩百個死士,還有被滅口的二十余個匪徒。再有死傷的錦親衛,算起來,三百多條人命就這麼沒了。
這一回出手的是秦王。下一回,或許就是趙王漢王。
燕王也要暗中出手還擊。
總之,這些都不是他們能隨意談論的事。
方鵬是在錦衛門戶里長大,知道其中忌諱,也聽進了沈祐的勸告:“是我太過魯莽了。以后,我絕不說話。”
沈祐看了沈嘉一眼。
沈嘉了鼻子:“我也管著自己的行了吧!”
叩叩叩!
敲門聲頗為輕快。
都快到正午了,還有誰會來?
沈嘉忙去開門,然后眼睛一亮,聲音陡然揚高:“君表妹!”
馮君的名諱一耳,沈祐的心驟然跳了一拍,目迫不及待地看了過去。只見著淺綠裳的麗盈盈而來,就如一株蓮花,聘婷人。
“祐表哥,”馮君的聲音:“數日不見,別來無恙?”
沈祐凝視著馮君,輕聲應道:“我大有好轉。君表妹近來如何?”
馮君眨眨眼,一語雙關地笑著應道:“一切順遂。”
沈嘉了手臂。
方鵬抖落一地的皮疙瘩。
兩人對視一眼,很有默契地齊聲道:“我們先出去轉轉。”
出了屋子后,一對難兄難弟對視著嘆口氣:“太可怕了!堂堂七尺男兒,怎麼忽然就變了繞指。”
“以后我們有未婚妻了,可別像他這麼沒出息。男子漢大丈夫,應該氣吞山河建功立業,這麼黏黏糊糊地,不樣子!”
“說得對!”
過了片刻,方鵬低聲音道:“有件事我只悄悄告訴你。我娘已經為我相中了一位姑娘,等我此次回京,就能定親了。”
方鵬說著,咧開了,笑得傻乎乎的。
嘖嘖!
就這也好意思取笑沈祐。
沈嘉噓了方鵬一聲。方鵬不以為意,興致地問沈嘉:“你也老大不小了。家里沒替你尋媳婦嗎?”
沈嘉悶悶不已:“別提了,我也急得很……不是,是我娘急得很。不過,暫時還沒尋到合意的。”
得,誰還不知道誰啊!
方鵬也噓了沈嘉一聲。兩人眉弄眼打打鬧鬧地走了。
……
屋,馮君坐到了床榻邊。
沈祐悄然手,握住了馮君的手。
馮君抿一笑:“你的傷果然好多了。”
數日前,還只能躺著。今日一見,能坐在床榻上,還能悄悄來握的手。
沈祐假裝沒聽出馮君語氣中的揶揄打趣,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多虧了柳太醫。”
所以說,男人一遇到心儀的姑娘,總是“潛力無窮”。連言寡語的沈祐,話也慢慢多了起來。
馮君嫣然一笑,手指在他掌心里調皮地撓了一撓。
沈祐的俊臉掠過暗紅。
真是個純年!
馮君暗暗好笑,沒有再撥。
沈祐定定心神,低聲道:“剛才方鵬告訴我,這一樁滅門慘案,有一個僥幸逃的李三。現在已經認罪,供出幕后主使之人是馬知府。”
頓了頓又道:“殿下也是厲害,竟尋到了李三的親娘。李三心狠手狠,殺人如麻,對親娘倒是孝順。”
馮君目中閃過一笑意,慢悠悠地接了話茬:“李三親娘竇氏,是個六十多歲的婦人,二十歲那年就守了寡,費盡辛苦將兒子拉扯養大。后來李三走了歪路,竇氏日苦夜哭,把眼睛都哭瞎了。”
“李三不能再回家,暗中買了兩個丫鬟回去伺候孝敬竇氏。竇氏被尋到的時候,知道李三犯下的滅門慘案,一頭撞到墻上,當時就死了。”
什麼?
竇氏竟然早就死了?
沈祐一驚,眉頭微微擰起:“竇氏死了,假扮竇氏之人,豈不是很容易出馬腳?”
馮君淡淡道:“竇氏死了,還有兩個一直伺候竇氏的丫鬟。有這兩個丫鬟,扮竇氏也不算難事。”
“李三離家十幾年,也十幾年沒見過親娘了。竇氏從四十余歲到六十歲,聲音略有些變化不稀奇。再者,‘竇氏’對李三年時的事如數家珍,李三從頭至尾,都沒懷疑過眼前人不是親娘。”
說來輕描淡寫,其中要耗費的心思卻非等閑。
馮君和那兩個丫鬟待了幾日,從丫鬟們口中問清竇氏的日常言行,揣著竇氏的一舉一。直至演得惟妙惟肖,連丫鬟們都真假難辨,才去了牢房見李三。
李三盡酷刑,就剩一口氣。
忽然見到六十多歲瞎了眼的親娘,巍巍地走到面前,哭著喊他的名。
李三心里的那弦,頓時就崩斷了。
母子兩個對著哭了一場,李三便張了口,什麼都招了。而“竇氏”,也在李三招供后,昏厥倒地,一命歸西。
至此,馮君功退。
所有善后的事,自有楊公公去心。馮君完了自己的任務,洗凈臉上的易容藥,換回輕紗羅,來見未婚夫婿。
兩人都沒有說破,就這麼輕描淡寫地閑聊了幾句。
沈祐看著黑眸閃熠熠生輝的馮君,低聲道:“君表妹,這樣的日子,你喜歡嗎?”
馮君沒有料到沈祐忽然這麼問,沉默片刻,才答道:“一開始,是迫不得已。后來,便漸漸習慣了。”
“喜不喜歡,我也說不清。不過,我過慣了這樣的日子,怕是不能安于宅了。”
這世間,對子諸多規矩束縛,猶如繩索,一層層地捆束住子的手腳。
關在致牢籠里的鳥雀,一旦掙束縛飛出拉攏,見識到了天地之廣闊彩,又怎麼肯再回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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