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似在這一刻凝滯。

　在那雙黝黑眼眸的凝視下，馮君心跳得飛快，呼吸微微急促，耳后也悄然發燙。

　仿佛著了魔一般，被他的目牽引住了心神，悄然俯，兩人越靠越近。

　四相的剎那，天地都化為虛無，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叩叩叩！

　敲門聲驟然響起。

　馮君像做賊被逮住一般，猛地坐直起后退幾步。便是沒照鏡子，也知道自己雙頰嫣紅。

　沈祐也沒好到哪兒去，呼吸紊，俊臉涌著紅。

　叩叩叩！

　要命的敲門聲又響了。

　馮君的聲音里帶了三分火氣：“是誰？”

　門外響起一個慢條斯理的聲音：“咱家奉殿下之命來探沈侍衛。”

　是楊公公！

　馮君定定心神，上前開了門。站在門外的，果然正是楊公公。

　馮君笑著讓了開來，喊了一聲：“義父快些進來。”

　楊公公訝然挑眉，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沈祐。卻見沈祐神鎮定，并不驚訝。看來，沈祐終于知道“馮公公”的真實份了。

　這進展，著實夠快的啊！

　楊公公意味深長地看了面泛桃花分外艷的馮君一眼。

　馮君故作從容，笑著對楊公公說道：“祐表哥今日喝了藥，粥也喝了一碗，神比昨日好得多。”

　楊公公又看沈祐一眼，見沈祐同樣俊臉泛紅，心中了然，也不說破，笑著說道：“沈侍衛的氣果然好多了。”

　沈祐清了清嗓子：“多謝殿下關心，請楊公公代我向殿下致謝。”

　燕王之前每日都親自前來，今日卻令楊公公代為來探，可見燕王是真的忙碌。

　“朝廷可有消息了？”馮君的聲音響起。

　楊公公目一閃，沉聲應道：“行刺殿下的都是死士，要麼被當場殺了，要麼服毒自盡，一個活口都沒有。殿下令人將尸首全數送去京城刑部，皇上驚聞殿下遇刺，龍震怒。已令人嚴查刺客一案。”

　“朝中風聲鶴唳，平江府這邊的命案，也十分棘手。”

　“那一伙殺人劫財的匪徒，原本是一伙江洋大盜，共有十幾個，都是殺人如麻惡貫滿盈之輩。他們殺了人之后，藏蹤跡，就躲在一山林里。”

　“殿下到了平江府之后，點了捕快去搜尋匪徒。不出幾日，就找到了他們的下落。”

　“不過，找到的是十幾尸首。”

　什麼？

　馮君一驚：“他們都被滅了口？”

　楊公公點點頭：“正是。他們是被迷藥迷倒，然后被斬了首級。滅口之人，十分狠辣，又仔細周全，本沒留下什麼痕跡，只有滿地的尸首。”

　馮君面也凝重起來。

　現在想來，從一開始，這樁滅門命案，就是一個針對燕王設下的陷阱。燕王領著差事出京，半途遇到刺客。

　如果不是親衛們誓死護衛燕王，如果不是沈祐替燕王擋下致命一劍，燕王一旦有個閃失，真正得利的人會是誰？

　細思極恐，越想心越寒。

　爭儲一事，已由暗轉明，伴隨著雨腥風。

　一片沉默中，沈祐張了口：“殿下可愿就此結案？”

　楊公公嘆了口氣：“這樁案子，其實已經沒有追查下去的必要。幕后手之人，殿下心中已然有數了。不過，殿下不肯就此罷手，堅持要將案子查明白再回京。”

　燕王爭儲，勢頭正盛。得理豈能饒人！

　沈祐和馮君對視一眼。

　就在此時，楊公公輕咳一聲：“沈侍衛了重傷，且安心將養。馮三姑娘請隨咱家出來，咱家有事和馮三姑娘商議。”

　沈祐眼皮一跳。

　以前不知道也就罷了。

　現在知道了馮君的真實份。楊公公所謂的“有事商議”，也昭然若揭。

　這是讓馮君去辦什麼差事？

　馮君沒有猶豫，張口應了一聲，轉頭對沈祐說道：“祐表哥，我去去就來。”

　沈祐沒有辦法阻攔，眼睜睜地看著馮君離去。

　一炷香后，馮君回來了。還是那副笑意盈盈笑如花的模樣：“祐表哥，我本想多陪你幾日。現在看來，怕是對不住你了。”

　沈祐心里一，低聲道：“你要去辦差？”

　馮君嗯了一聲，卻未細說。

　守口如瓶，是為探最重要的準則。

　沈祐也明白此中道理。他什麼也沒問，只輕聲叮囑：“小心，保重。”

　馮君笑著點點頭，很快便離去。

　過了片刻，沈嘉來了。睡了半個多時辰，沈嘉養足了神，說話時中氣足實：“君表妹去哪兒了？”

　沈祐輕描淡寫地應道：“惦記外祖母，從今日起要去陪外祖母。”

　沈嘉沒多想，笑著說道：“是該多陪一陪外祖母。放心吧，有我在，不會讓你孤單寂寞的。”

　……

　接下來幾日，馮君果然不見了蹤影。

　沈祐心中憂慮牽掛，面上卻不顯。

　沈嘉心大意，沒察覺出什麼不對。

　京城那邊，很快來了人。率先到的，是沈家的人。大馮氏和沈茂各自親手寫了一封信，讓管事帶來，還帶了許多的補品。

　沈祐不宜彈，沈嘉便拆了信，慢慢讀給沈祐聽。

　崔園里有幾個廚藝上佳的廚子，其中一個尤其擅長燉補品。于是，沈嘉每日又多了一樁事，伺候沈祐喝補湯。

　“四弟，我天天這樣伺候你，你以后風得意了，可不能忘了我這個三哥。”沈嘉笑著調侃。

　沈祐瞥他一眼：“歸，你借我的銀子還是要還的。”

　沈嘉苦著臉長嘆一聲：“你怎麼還記著這一茬。好好好，我還行了吧！等下個月發俸祿了，我一定還。”

　這樣的話，沈祐耳朵都快聽出老繭來了。

　反正，每次他一提銀子，沈嘉就是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真到發俸祿的時候，還也是還的。過不了兩天，再張口“借”銀子就是了。

　就在此時，一個門房管事前來：“沈公子，京城邱家派了人來。”

　邱家？

　顯然是沈祐的親娘江氏派人來了。

　比沈家遲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