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晚。

　羅二管事等了半日，等得有些心浮氣躁。

　他在吳府做了五年眼線，一直小心翼翼，從未出過馬腳。平日除了傳些宅消息，就沒別的差事了。

　這是他第一次擔當“重任”。稍有不慎，就會曝死，或是被楊公公滅了口。

　可是，那個馮公公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還沒長齊……哦，對了，一個沒的侍，本來也沒可長就是了。

　反正，左看右看，也看不出馮公公有多大的能耐本事。

　羅二管事又往外看一眼。

　這太都快落山了。他這個負責廚房采買的宅二管事，再不回吳府，可就要遲了。

　“羅二管事，”一個略顯啞的年聲音在后響起。

　羅二管事下意識地應了一聲，轉過頭來。

　眼前的年，穿著青短打，個頭不高，材略有些圓潤。相貌還算端正，皮也白凈，角笑著，目靈。

　可不就是雙福麼？

　羅二管事震驚地瞪圓了眼，上下打量。

　雙福笑嘻嘻地說道：“羅二管事這樣看我做什麼？莫非是相中了我，想將閨許給我不！”

　年郎正是發育的時候，一張口聲音像公鴨子一樣。

　“你……你是雙福？”羅二管事終于找回了聲音：“還是馮公公？”

　雙福咧一笑：“羅二管事說笑了。我當然是雙福，什麼馮公公，我可不認識。”

　竟然真的是馮公公！

　老天！

　這易容簡直妙之毫巔。非但相貌一般無二，連說話聲音都一模一樣。

　怪不得楊公公會收他做義子。

　有這等能耐，做親爹也行啊！

　羅二管事之前的忐忑不安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難以言喻的雀躍激，態度陡然恭敬多了：“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

　雙福目一瞥，隨口提醒：“羅二管事和我爹頗有私，平日我都是你羅二叔的。羅二叔和我一個小輩說話，可別這麼客氣。”

　這要是在吳府里，可就餡了。

　羅二管事也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探，最初的震驚過后，很快恢復如常，笑著說道：“你這混小子，二叔帶你出府長見識，你倒和二叔說笑起來了。快些回去當差，不然，被抓到懶，可是要挨板子的。”

　然后，便領著雙福出了私宅。

　羅二管事不時瞥后的雙福一眼，就見走路姿勢都和平日一樣。

　要不是他親自哄騙雙福出府，帶進了這私宅。就連他也得以為后的年就是雙福。

　厲害！

　……

　天黑之前，羅二管事和雙福總算趕回了吳府。

　羅二管事是吳府里有頭臉的管事，雙福是大爺書房里當差的，守著側門的門房屁都不敢放一個，麻溜地開了門。

　雙福不不慢地跟著羅二管事，在陌生的吳府里走，沒有半點生疏。

　真正的雙福被關在私宅室里。

　吳府的路線圖，馮君已牢牢記下。閉著眼也不會走錯。

　書房里當差的兩個管事和另三個小廝，各自的相貌姓名脾氣，雙福都代了。

　不過，這絕不意味著就此安全了。

　做應，就如在暗夜里走在懸崖邊。稍有不慎，就有跌落懸崖碎骨的兇險。每一次易容后，都得全神貫注，心無旁騖。

　從進吳府的這一刻開始，就徹徹底底變了“雙福”。

　“我就送你到這里了。”羅二管事在書房外十數米停下，深深看了一眼：“你多保重。”

　馮君咧咧，沖羅二管事揮揮手，便邁著輕快的步伐去了書房。

　羅二管事抑住怦怦跳的心，轉離去。

　這一晚，羅二管事沒睡著。

　一閉上眼，馮公公的臉就在眼前晃，一會兒又變了雙福的模樣。然后，或七竅流，或首異，或被白綾吊死，總之，死狀要多凄慘有多凄慘。

　最可怕的是，他跟著一起死……

　他在吳府做了五年眼線，都沒這麼張害怕過。

　羅二管事自嘲地苦笑一聲，著自己睡了片刻。

　好在接下來四五天，都沒聽到有關雙福的什麼消息。

　沒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也可見，雙福并未馬腳。

　羅二管事這顆心漸漸落了下來。

　……

　時間一晃，又過了八九日。

　吳郎中白日去戶部當差，晚上落衙后，時常去赴酒宴，深更半夜回府是常有的事。有時候還會夜不歸宿。用到書房的時候著實不多，一個月里，也不過三四回罷了。

　也因此，書房里的差事頗為清閑。

　每日晚上，小廝們流在書房里值夜。

　這一晚，正好到雙福當差。

　又高又胖的書房管事，打了個呵欠，囑咐雙福：“晚上值夜的時候機靈點，別真睡著了。要是有什麼耗子溜進來，啃了要的文書，仔細我剝了你的皮。”

　雙福殷勤地應道：“陸管事請放心，小的一定睜著眼，絕不敢懶。”

　雙福這幾日確實勤快伶俐。

　陸管事滿意地點點頭，又打了個呵欠，就出去了。

　按著書房里值夜的規矩，小廝待在書房外的耳房里，備著燭火和熱茶點心之類。以便主子半夜回來伺候。

　吳府里巡夜的侍衛，不時在書房外走。

　子時過后，府中大小主子都睡下了，書房外巡夜的侍衛也打起了瞌睡。連樹梢上的鳥雀也停了鳴。

　一直假寐的雙福，睜開眼，悄然無聲地推開書房的門，潛進了書房里。

　書房的格局，大同小異。

　吳郎中好附庸風雅，書房十分寬敞，里面有三個書架，擺滿了古籍孤本。墻壁上掛著兩幅名家字畫。

　檀木的書桌堅寬大。

　這半個月來，趁著白日打掃，已將書房外索清楚。潛書房后，先點燃角落的燭火。待和的燭火照亮書房后，迅速翻找。

　查看書桌，一無所獲。

　書房里的書太多了，一本一本翻絕無可能。

　馮君專挑翻痕跡明顯的書籍，一邊快速翻看尋找，一邊豎長耳朵，聆聽門外靜。

　時間一點點過。

　忽然，一陣腳步聲傳進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