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克跟隨這個壯漢去買和蔬菜的時候，是做好了心理建設的——在祖安，已經見識過了包括魔沼蛙在的一些不怎麼容易被接的“食”，現在進了大塞沙漠，在韋恩博這種荒僻至極的地方，哪怕吃一吃蟲子，拉克咬咬牙也不是不能接。

然而，當真正見到了這個壯漢所帶看見的“食”之后，拉克還是有點不著頭腦。

“這是啥啊？”面平靜，心下卻第一時間向卡爾亞發起了求助，“黑漆漆的，看起來怎麼像是石塊啊？”

“看起來像是……某種干？”卡爾亞也遲疑了，“唔，真是難以置信，恕瑞瑪居然還有我不認識的食……”

從卡爾亞這里得不到答案，拉克也只能大大方方地詢問這個帶自己來的壯漢這是什麼了。

而眼見著拉克并不認識這種食，壯漢糲的臉上出了大大的微笑。

“這可是好東西，多滿巨的干，大補的！”

多滿巨的……干？

拉克從他的手里接過了一塊，將其拿在手里細細端詳——和通常人們認知之中的多滿巨干不同，這一塊干沉甸甸的，非常手。

干的表面似乎經過了反復風干和油浸，已經和被人盤過的核桃一樣潤了，只有拿到鼻子下面仔細聞的時候，才能聞到若有若無的、混雜著油脂和腥的味道。

“這個東西要怎麼吃啊？”拉克出手指，用食指關節敲了敲這邦邦的干，“看樣子尋常的餐刀都切不吧？”

“用這個。”壯漢從一旁的柜子上，拿下了一個小刨子，“刮下一兩片，就可以用來烹飪了。”

拉克眨了眨眼睛，看著自己手里的“黑石塊”和對方手里的刨子，第一次清晰地覺到了自己恕瑞瑪語的匱乏。

“味道還是很不錯的。”似乎是誤會了拉克的遲疑，對方干脆一把拿回了那塊干，然后用刨子小心翼翼地刨下來兩片，將其遞給了拉克，“嘗嘗吧，當我請你的。”

拉克遲疑地接了過來，將其送進了里。

怎麼說呢。

與其說是干，不如說是“有類似于干味道的麻布片”——哪怕對方已經按照最標準的理方式，橫向切開了多滿巨那堪稱壯的纖維，但其糙的口還是讓拉克目瞪口呆。

而且，和想象之中用鹽腌漬風干的不同，這干似乎是采用了別的方法風干制造的，并沒有什麼咸味。

更糟糕的是，這玩意雖然沒有咸味，但卻充滿了類似于鐵銹一般的腥味，混合著油脂的味道，讓拉克的眼眶瞬間就潤了起來。

“卡爾亞。”拉克屏住了淚水，點了點頭，表面上擺出一副很欣賞的樣子，但同時卻第一時間開始訴苦道，“這玩意真的是能吃的嗎，我們還有很多鹽藻，不買食可以嗎？”

“雖然我沒辦法共你的味覺，但我的答案依舊是……不可以！”卡爾亞毫不猶豫地否決了拉克的想法，“在沙漠之中吃東西，可不僅僅是為了好吃，活下去、有均衡的營養，才是最重要的，更何況有伊諾在，你至不缺水用，所以買上一大塊！”

拉克聞言，只能無奈地在詢問了價錢之后，掏錢購買了十斤干，然后又買了點干干的、仿佛水蔬菜一般的茶蒿，這才牽著斯卡拉什，離開了韋恩博的市場。

……………………

“你真的沒有吃過這種干嗎？”離開了市場之后，拉克一面和伊諾一起收拾著馱包，一面不死心地向卡爾亞開口問道，“鹽藻干嚼也很難吃，但大塞濃湯的味道還算不錯，這種多滿巨的干，你真的不知道怎麼烹飪嗎？”

“不知道。”卡爾亞語氣無奈道，“多滿巨的我都沒吃過，更何況是這種干啊！”

“怎麼可能？”拉克有些不敢相信，“你不是說你在恕瑞瑪曾經度過一段艱苦的日子嗎？”

“你覺得那時候的我，有多滿巨給我吃麼？”

“那后來呢？”拉克一面將一袋沙薯放在馱包的底下，一面開口詢問道，“為了飛升者之后就不用吃東西了嗎？”

“用，自然用。”卡爾亞嘆了口氣，“但是多滿巨哪怕是在恕瑞瑪帝國時期，也從來都不是畜啊！”

“……”

“而且，多滿巨的育種工程我雖然沒有直接參與，但也是有所了解的——當時負責這方面工作的人，育種方向從來都是讓它更大、鱗甲外殼更結實、生長速度更快、耐力更好、更忠誠可靠，從來沒有人想過要將這些大家伙用來吃。”

“可是，多滿巨那麼大，自然死亡的話，就任其腐朽嗎？”

“恕瑞瑪帝國時期的多滿巨和現在的多滿巨可不是一種功能。”說道這個話題，卡爾亞似乎有些惆悵道，“現在的多滿巨，是某個部族、某個城市的興盛之機，但在恕瑞瑪帝國，這些大家伙是最可靠的公共通方式。”

“公共通方式？！”拉克聞言，終于瞪大了眼睛，“當時恕瑞瑪帝國有多頭多滿巨？”

“很多，頂峰時期，多滿巨的數量曾經超過一萬頭。”卡爾亞說出了一個讓拉克幾乎無法想象的數字，“因為沙漠很難修建公路，地下的暗渠意義重大不能對所有平民開放，所以城市之間，多滿巨就承擔了主要的運輸工作。”

“買不起坐騎的平民，靠著多滿巨進行城市之間的旅行嗎？”拉克努力想象著當時的場景，“就像是……像是沙漠之中的船一樣！”

“是啊，就像是船一樣，多滿在恕瑞瑪語里，本來就是大船的意思。”卡爾亞的語氣之中多了幾分懷念，“不過，不是買不起坐騎的人才會這麼做，其實哪怕自己有坐騎，甚至家里有斯卡拉什，大部分人出遠門也更喜歡乘坐多滿巨，無論是它們背上的上等艙位，還是掛在兩側只有一個吊籃的中等艙位，都比坐在斯卡拉什的背上舒服得多。”

“難以置信……”

“橫縱錯的暗渠保證了恕瑞瑪綠洲的穩定，讓它們不再隨著季節出現和消逝，構了當時帝國的骨骼。”卡爾亞繼續道，“幾條沿著暗渠或者連接重要城市的道路，就是帝國強有力的；至于這些運送行人和小規模商品的城際沙舟，則是恕瑞瑪的管，三者相互結合，這才讓恕瑞瑪這個建立在黃沙之上的國度，擁有了難得的生機和活力。”

卡爾亞的話讓拉克心馳神往，尤其是在經歷過這麼一段沙漠旅行之后——然而，對比著自己的經歷，再想想卡爾亞所說的景，想著想著，拉克終于清晰地覺到了一種失落。

曾經承載著無數恕瑞瑪人出門遠行的沙舟，如今已經為了只有數部族才掌握的鎮族之寶。

而對于這些生活在大塞沙漠邊陲的恕瑞瑪人來說，他們接到多滿巨的唯一途徑，竟是這種難吃至極的干……

思及此，拉克那滿是憧憬的微笑，終于僵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