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江南回京，要先進宮述職，顧玉跟君澤換上了面圣的服，一同面圣。

福海出來迎他二人，相似的紅服，二人穿出了不同風姿。

平日里的顧玉格斂，現在紅服穿在上，襯得眉目明朗，有了青年人該有的鮮活氣。

而一旁的君澤一如既往張揚恣肆，下頜微抬，一副意氣風發的模樣。

福海默默嘆，滿朝文武加起來，都不及二人風華。

誰都與長得好看之人打道，尤其是這兩人正得圣上青眼，福海臉上的笑愈發真切。

君澤道：“福海公公，許久不見，您依然神矍鑠啊。”

福海道：“呦，可當不得您夸獎，您才是彩照人，讓奴才不敢直視。”

客氣了兩句后，福海道：“王爺，顧世子，請隨奴才進殿。”

君澤跟顧玉一前一后殿。

勤政殿的格局依舊，二人見過禮后，便開始把江南的事徐徐道來。

在江南發生的點點滴滴，自然不能全部代，二人已經對過口供，只說發現了鹽場后，安親王氣急敗壞，舉兵謀反。

二人想盡辦法在江南拖住叛軍的步伐。幸得紹太尉兵貴神速，帶援軍及時趕來，這才挽救社稷于水火。

君澤說這話的時候都快惡心死了。

紹無極坑殺了兩萬余叛軍后，朝野上下無不痛斥他的暴行，史臺雪花一樣的折子呈到圣上面前。

圣上大公無私，下令將紹太尉停職查辦，可查來查去，除了坑殺叛軍這件事，什麼都查不出來。

而且坑殺叛軍雖說殘忍，但是為保社稷穩固，以示警戒，還真不好多說什麼。

說多了，圣上會以為你在為叛軍求，惹得自己一腥。

誰都能看清圣上對紹無極的維護之意。

君澤這一路沒做出什麼值得圣上高興的事，鹽場是顧玉發現的，平叛是紹無極帶兵做的。

他君澤做了什麼？

他只不過是跟在紹無極背后撿功勞的莽撞后生，自作主張給那些叛軍留了活路，讓他們白白消耗朝廷的糧食。

然后帶了兩個讓圣上不知如何下手的郡王回來，雖然一個已經死在了半路。

他還把江南的貞節牌坊砸了大半，引得江南人人咒罵。

是非功過，全在圣上一念之間，重要的是挽留圣心。

君澤懂。

哄圣上歡心的事他干得太多了，現在做起來依然。

努力忽略心底那子惡心就是了。

便只能忍住惡心，對自己的功勞苦勞一概不提，全是紹無極的英勇，才救下整個江南。

也給圣上一個臺階下，讓圣上早日把紹無極復原職，繼續寵信著唄。

他那些“渾事”，圣上笑笑也就過去了，還能跟親外甥一般見識不。

聽完二人的述職，圣上手里的十八子轉得啪啪作響，他頗為嘆道：“朕的二兄啊。”

至于安親王是怎麼死的，顧玉不說，就只能是民間猜測的那些傳言。

斟酌了一下語言，道：“安親王以一己私，造江南生靈涂炭，蒼天有眼，降下雷劫，劈中正在逛花樓的安親王。天道昭昭，懲除惡，是安親王罪有應得，還請圣上節哀。”

一句話，掩蓋了事實，罵了安親王，接住了圣上“痛心于兄弟之死”的嘆。

不可謂不漂亮。

圣上道：“人死如燈滅，他既死，過往種種，便由史書來寫吧。朕記得，他還有兒子，隨你們一同京了？”

君澤道：“罪人景漳（二郡王）貪生怕死，于運河水畔繳械投降，臣念其及時悔思己過，便自作主張，留了他一命，本想讓他京在百面前陳罪。

不料臨近京都時，他心懷愧疚，無面圣，在囚車上憤自盡了，尸已經由禮部。罪人景江（小郡王），戴罪京，以待圣上置。”

圣上道：“景江年無知，罷了，貶為庶人，幽永安巷吧。”

君澤和顧玉齊聲道：“圣上英明。”

圣上對君澤道：“朕可是聽說你在江南鬧出了不小的靜。”

君澤一笑，道：“史臺那些老古板們又跟圣上嚼舌了。”

圣上寵溺道：“你呀你呀，自己行事不端，又去說人家嚼舌，朕既然都替你下來了，你就不能再去找他們麻煩，以后行事也不可如此魯直，知道了嗎？”

君澤不以為然道：“謹遵圣上教誨。不過外甥也是想著，這場戰役死那麼多人，江南那麼多寡婦，要是個個抱個貞節牌坊，多寂寞不是。”

圣上皺眉道：“你真是越說越不像話了，你看看人家顧世子，年紀比你小，卻比你穩重多了。”

此此景過于悉，只是二人的心態早已變化。

君澤看了一眼顧玉，容貌清俊如舊，姿拔如竹，給這沉悶的勤政殿注一清流，看一眼就讓人覺得心舒暢。

他微微一笑道：“是嘛，顧世子不像我一樣憐憫寡婦，倒是對弱子頗為重，明知自己有婚約在，還是在江南帶了個貌子回京，一路上當心肝兒一樣護著，連臉都舍不得給旁人瞧。”

顧玉佯裝微怒，側目道：“下房里的事就不勞王爺心了。”

帝王之道在于制衡，圣上看他倆與離京時一樣，打機鋒毫不客氣，也放了心。

只是顧玉的婚事畢竟是他賜下的，他還是要說幾句，道：“不知是什麼樣的絕人，令顧世子如此癡狂，不遠千里帶回京。”

顧玉面慚愧道道：“是臣思慮不周，那子曾在危險時解救過臣，臣一時意，便收了房，孫小姐那里，臣自會登門請罪。”

圣上道：“你自己有分寸就好，既然回來了，娶親一事也該提上日程，朕讓欽天監擬幾個日子，你們挑一挑，朕久不做，也周全。”

顧玉道：“謝圣上恩典。”

君澤在旁邊垂首，心里頗不是滋味。

圣上對君澤道：“你也是，老大不小了，盡快家立業，也不枉你母親天天對著京都貴的花名冊唉聲嘆氣。”

君澤道：“姻緣天注定，強求不得。舅舅再說下去，唉聲嘆氣的就不是我娘，而是我了。”

圣上笑道：“算了，隨你開心就好。你先下去吧，朕與顧世子還有話要講。”

君澤辭禮道：“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