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澤顧不上纏繃帶,起過去把門拉開,看到來人后,撇著道:“怎麼是你?”
“你以為是誰?”君顯過門檻,走了進來。
看到君澤右手手腕上纏著的繃帶,諷刺道:“呵。”
君澤默不作聲,坐回了桌旁。
到底是自己的侄兒,再怎麼嫌棄他,也得給他上藥包扎。
君顯忽然道:“你還記得你小時候看上過一匹小紅馬嗎?”
君澤愣了一下,道:“什麼小紅馬?”
說完,他腦海里突然蹦出來一點記憶,道:“記得。”
小時候苑新供了一批西域寶馬,他那時還不高,一眼相中其中一匹小紅馬,圣上也說了等這馬稍微適應了京都的環境,就讓他牽回家去。
可是沒過多久,那匹小紅馬就讓松給騎走了。
他大發脾氣,卻被長輩們認為是無理取鬧,可那匹小紅馬是他心心念念了好久的,卻被別人騎走了。
他是天之驕子,從小到大想要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眼見自己的心頭好被松搶走,他自然不依不饒,開始撒潑打滾兒。
見他實在難纏,圣上提出讓他跟松站在兩邊,小紅馬去誰那兒,馬就歸誰。
可是那小紅馬已經跟松悉過了,自然不會到他跟前。
沒人在意是他先相中的那匹馬,沒人在意他有多盼那匹馬,沒人在意看到馬走向松那一刻,他有多傷心。
可是又能怎麼辦呢?
強行從松手里奪過來的馬,也不屬于他。
想到這兒,君澤不知道怎麼,心里愈發難,道:“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提這個干嘛?”
君顯道:“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對吧。”
君澤道:“二叔,你究竟想說什麼?”
君顯道:“我想說的是,你現在的低沉憤怒,就跟當年失去小紅馬一樣,等時間一長,就忘了。”
君澤道:“你什麼時候說話這麼婆婆媽媽的了。”
君顯無語了,他怕傷到侄兒的自尊心,所以拐彎抹角,沒想到他這侄兒本不領。
他索也不顧忌太多,直接道:“我知道你喜歡顧玉,但是這種喜歡就像是你喜歡小紅馬一樣,一時興趣使然,過段時間就散了。”
君澤渾的汗都炸開來,他不知是的,還是氣的,磕磕絆絆道:“你怎麼會這麼想,我怎麼會喜歡...?”
說到最后,他自己都遲疑了。
他像是累極了,一手撐著自己的額頭,嘆口氣。
他的腦子很,不想承認自己喜歡顧玉,又不知道作何解釋。
他見過他爹跟他娘恩的樣子,見過圣上懷念他姑母孝憫皇后的樣子,哪怕是端親王日日囂著端親王妃是母老虎,他們的也是極好的。
雖然世有斷袖龍之好,但他從未覺得自己有一天會喜歡上一個男人,那個男人還是顧玉。
在運河上,他把瞎了眼的顧玉接回來時,顧玉問道:“我們是朋友嗎?”
他當時沒有回答,其實已經把顧玉當朋友了。
他這個人又毒又欠,跟他相的人都不了他,邊看著花團錦簇,實則回頭看看,連個心的人都沒有。
說到底,他一出生就含著金湯匙,想要的勾勾手指就能得到,他這種人,哪里需要心的朋友呢?
可是跟顧玉在一起這段日子,他覺得有這麼一個人,能跟你對弈喝酒,默契十足又勢均力敵,是一件多可貴的事。
捫心自問,他真的只是把顧玉當朋友嗎?當朋友,會因為對方邊站了另一個子,自己就嫉妒得發狂嗎?
可是再問一遍,他喜歡顧玉嗎?
那兩個字就像是烙鐵,火辣辣地燙在他心頭,他不敢承認自己對會朋友有別樣的心思,唯恐了這段誼。
唯剩下沉默。
君顯知道他父親君晉死得早,長公主只知溺,沒人教過他怎麼理一段。
沒關系,他這個當叔叔的來教,來引他走上正路。
君顯把道理掰開了碎了跟他講,道:“先不說世間調和,萬生長,斷袖分桃之本就不容于世。單說你是你父親的獨子,也是鎮國公的獨子,你們之間要越的東西太多了。”
君澤的拳頭下意識,道:“二叔說調和,萬生長,可是二叔不也孤一人,笑傲人間,二叔當年越的東西就不多嗎?”
君顯瞇起了眼,當然多,他天生反骨,年輕時的恣意妄為比起君澤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一生自由,為了不接父母之命,妁之言,跟一個陌生子敷衍過日子,什麼招數都做出來了,
被怒罵,被恥笑,被貶斥,甚至被逐出君家,為的就是反抗那些繁文縟節,陳規戒律。
他孤獨一生,也換得了自在一生,他不后悔。
但是君澤不一樣,他封號逍遙,可是他母親長公主出生皇家,再怎麼逍遙也不可能真的逍遙。
看著這個跟自己很像的子侄,君顯嘆口氣,然后出手。
兜頭就給了君澤后腦勺一掌,道:“你能跟我比嗎?老子當年在京都荒唐的時候,你還穿開呢。”
君澤生生挨了這一掌。
他二叔沒把話說明白,他也明白,是比不了。
君家已經變了,不是那個想恣意妄為,就有君家幫忙兜底的君家了。
從他父親娶了他母親長公主那一日起,從他姑母孝憫皇后嫁給圣上那一日起,從五皇子誕生那一日起。
君家就變了,滿門榮華,注定要跟皇權糾纏不清,無法獨善其。
他平時再放肆,自己在心里也有一把尺子。
因為他知道,君家絕對不能,也決不允許再出一個君顯。
君顯這時才像是一個真真正正世家出的人,一草莽氣下,還藏著對事態的清醒。
君顯繼續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冷眼瞧著,對你沒有一一毫的心,就像是那匹小紅馬,你很喜歡,可是終究要奔向別人。”
這話很殘忍,君澤抬起頭,眼底有些泛紅,道:“真的一一毫,都沒有嗎?”
君顯哪里知道有沒有,但是君澤既然問他,就只能有一個答案。
他迎著君澤暗含希冀的目,雙手叉,緩緩道:“一一毫,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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