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玉抬頭,對上母親目灼灼的一雙眼,里面藏滿了深意。知道大夫人這是在提點。
于是跪在母親榻旁,沉聲道:“兒子明白,今日之辱,兒子謹記在心。”
若的父親顧鈞益還活著,一個從三品太仆寺卿家的庶長子,給公爺牽馬的資格都沒有。現在國公府門庭冷落,董長茂一介連都沒有的小小舉人,竟敢對公府小姐挑三揀四。
聽顧玉這麼說,大夫人微微頷首:“你明白就好。”.七
顧玉轉又對蘇姨娘和顧瓊道:“姨娘,妹妹,你們放心,董長茂人心不足蛇吞象,我定會讓他付出代價,給妹妹好好出口氣,然后親自上門,把聘禮扔回去。”
大夫人見心里有了章程,也對們道:“既然玉兒如此說了,你們就安下心來,咱們家絕沒有上趕著的買賣。”
微微口氣,又道:“瓊兒,別愁嫁,沒了這一樁,自有更好的等在前頭。蘇姨娘,你放心大膽去看,可別因瓊兒年齡大了,就自個兒看輕自個兒,若遇見合適的,就是請貴妃出面,也不是問題。”
蘇姨娘與顧瓊噎噎應了。顧玉又哄了會兒,大夫人就讓們回去等消息。
待二人走后,顧玉侍候大夫人用了湯藥,輕聲道:“又讓母親勞了。”
大夫人斜斜靠在塌上,看著十分疲憊:“自家孩子,再怎麼心也不為過。貴妃那里如何?”
顧玉簡單將今日宮的經歷講給大夫人聽,大夫人面方才好些,道:“真是個好機會,你做得不錯,我猜過不了多久,圣上的旨意就會下來,或許要你協助理此次江南士子進京一案,到時你要把事辦得漂漂亮亮的,恩蔭的職高低就看這一事了。”
顧玉點點頭。
“不過你還是要把你妹妹之事放在第一位,若連此事都忍得,日后國公府豈不是誰都能來踩一腳。”大夫人擰著眉頭說道。
顧玉道:“這是自然,冷大夫說母親是憂思過重,這場病才來得這麼嚴重,母親安心養子,外面的事一切有我。”
圣上的旨意傍晚就下來了,命跟隨吏部全程參與此事。顧玉再次向國子監告了假,接連幾天前往吏部署與眾臣子商議。
雖得到了圣上的青眼相待,但在這些吏眼中仍然是個后輩,且是個家世落魄,還未有的后輩。衙里的人都不怎麼在意顧玉,給安排的也都是些零碎的小活。
眼看學子們就要京,整個吏部衙都忙得團團轉。顧玉的晌飯也是在衙用的,別人都三五群,只有端著國公府送來的食盒,孤零零坐在角落。
妹妹顧瓊知道嗜甜,親手做了桃仁霜糖糕放進來,顧玉一笑,小口吃著糕點,心里惦記著董長茂一事。該查的都已查清楚,到布局的時候了。
這時,吏部尚書張文敏坐了過來,笑瞇瞇道:“世侄,可用好膳了?”
顧玉忙把里的糕點咽下去,喝了口茶清口,張尚書是出了名的笑面虎,在衙了這麼多天冷落,他忽然過來親切地世侄,事出反常必有妖,便小心道:“用好了,世叔,您有什麼代?”
張尚書捋了一把胡子,嘆口氣道:“我一把年紀,原不該腆著臉跟世侄開口,只是事到臨頭,實在為難,只好來倚老賣老了。”
顧玉有種不好的預,道:“世叔久在宦海沉浮,到底是什麼事,竟連世叔也這般為難?”
張尚書想到接下來要說的話,不臉熱,只是半臉的胡須倒是讓人看不出來:“先前世侄為清談會捐資五千兩,已盡數用完。接下來還有許多花銷,不知道世侄可否再稍稍傾囊相助。”
“什麼?怎麼這麼快就花完了?”顧玉是真的震驚了,那可是五千兩雪花銀,現在準備清談會的進度還不到四分之一,這花錢速度也太夸張了點。
“世侄小聲些,還沒花完。”張尚書左顧右看,問后輩要錢到底不面,只是逍遙王那里他不敢張口,只好來顧玉這里試試。
“花是沒花完,但是圣上讓江南學子京,且由各地驛站護送,沿途跟風而來的人越來越多,每個沿途驛站都往咱們這兒要錢,這預算眼看就要兜不住了。”
為這事張尚書每天都在焦頭爛額,圣上雖然答應從自己的私庫出錢,但他們要錢也不能太放肆。
顧玉看到張尚書本就所剩不多的頭發如今更加稀疏,深知他的憂慮,但又不是冤大頭,現在朝中三品以上大員哪個不是背靠世家,能一擲千金的主兒,只不過是看年輕,哄再出罷了,便道:
“世叔,不知這些錢是怎麼分派的,怎會花得如此之快?”
張尚書有備而來,當即拿出厚厚一本冊子,對顧玉展示:“預支都在這里了,不說撥給驛站的錢,是替學子們租賃客棧就占了一大半,還有食行...”
顧玉翻看這本冊子,上面七八糟寫滿了各種開銷,許多幾乎是想到哪里寫到哪里,上一條還是筆墨紙硯四百六十套,下一條就又說到準備黍米面二百石,在這些基礎上還有無數墨涂改的痕跡。
這一刻,突然理解了為什麼戶部總是把撥款一拖再拖,一減再減,饒是耐十足,看到這個七八糟的賬本也只覺頭疼。
“世叔,若您放心的話,這個賬本先留在我這兒,我來梳理一下,看看還有多缺口,到時候再斟酌,看看是往圣上那里報還是咱們再湊湊。”
雖然顧玉沒有一口答應下來,但張尚書還留存著一點希,便道:“自然可以。”
顧玉抱著賬本看了會兒,便出門喚來的小廝平沙,吩咐道:
“你現在立刻前往城西的市集,把米、油、菜、一應資的價格打聽清楚,問問大量要貨能給到什麼價。還有布匹行,問問棉絮、布價格幾何。哦,對了,打聽一下近來哪個繡坊空閑些,能接大宗生意,問好繡娘趕工的市價。”
平沙一溜煙跑出去。
幸好有前世理公司財政的經驗,重新整理這個賬目也不算吃力,拿了一個空白的書冊,自己在角落筆疾書起來。
等平沙趕回來時,顧玉已經把整個賬目的框架搭好,據他打聽來的價錢,一一記錄、對比,不時用筆在草紙上列出一些計算公式。
張尚書一直關注著顧玉,見整理賬目連算盤都不用,搞不懂在干什麼,假裝踱步過去瞟了幾眼,發現像是道士畫符一樣,在紙上勾勾畫畫,忍不住開口問道:“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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