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上章）“今兒事一鬧出來，你外祖母將你三舅給狠訓了一頓。”

陳蘅曉得錢武在衙的事，想出暫住戶籍來，錢武也著實是人才。這樣也更人化，一旦外頭太平了，百姓們就可以隨時離開永樂邑，只是離開時需得來登記，並領走押金，良民一百五十文，奴婢五十文。

這對於大部分人來說，這也是一筆錢。

莫松大娘道：“老夫人，太上夫人到了。”

莫氏道：“你有孕，天又黑，我去接你外祖母。”

陳蘅立在花廳門口，不多時就聽到太上夫人的聲音，“聽說王家的那份家業被蘇家接了？”

莫氏低聲道：“八的價兒，便宜著呢。蘇家未領戶籍的人有五百多個，近百戶，全都是蠶戶、織戶、繡戶，也不知他們從哪兒尋來的。”

“蘇坊主真有本事。”

家裡錢多，說買就買了。

整個永樂邑，就沒人能比他更闊綽的。

莫氏與太上夫人你一言我一句地閑聊起來：

“蘇二公子做了錄事，這回可不就圓滿了。”

“我聽說王家的司法一職空下來了？”

“錢縣令舉薦早前張司法的父親接任，不過聽說莫九郎引薦的是謝霆。”

“一個衙哪有這麼多實缺，張家主的年紀可不小了。”

“是不小了，可不有人在衙好說話。”

張家還是想做，否則不會連一個縣衙小吏都瞧得上。

家裡無，想為世家就空談。

陳蘅笑道：“給外祖母問安。”

“原說明兒過來，想著我們娘兒幾個好好說話，往後呀，這樣的機會就沒得嘍。”

太上夫人發白如雪，臉上有深深淺淺的皺紋，唯有雙眸依舊明亮有神，形不胖不瘦，後背未駝。

陳蘅與的眸對視時，淡淡一笑，“阿蘅怕是越來越尊貴了。”

“外祖母，你說什麼呢？”

莫氏扶了太上夫人去偏廳，讓太上夫人坐到暖榻上。

太上夫人對銀侍道：“這裡有莫松家的服侍，你們都退下吧。我們娘兒幾個說說己話。”又指著珠蕊閣的門，“莫松家的，把門關上罷。”

門闔上之後，莫松家的給他們沏了茶。

太上夫人抿了一口，“莫松家的，你婆母邱媼近來可好。”

邱媼一生忠心莫氏，與莫家的也非一般，自不是尋常僕婦可比。

“回太上夫人的話，很好，家裡有孫子孝敬，老夫人又賞了二十畝良田，賞了我次子釋奴文書，我次子再大些娶了新婦，就更好了。”

次子這脈是可以仕的，也是良民。

太上夫人低聲道：“今兒我們說的話，你便是你男人那兒也不得說一個字，否則，我可饒不得你。”

眼神犀厲如劍，似要殺人。

莫松大娘重重跪下，趴在地上，“太上夫人，奴婢不敢！”

“不敢就好。”太上夫人半倚在榻上，神肅冷，怔得莫松大娘不敢起，就是莫氏也不敢說一個字。

這樣的太上夫人，是以前從不曾有過的。

突兀地問道：“阿蘅這太子妃當得甚是辛苦罷？”

莫氏驚呼一聲“阿娘”，是不是老糊塗了？“你是想靜之了？”

陳蘅所嫁的夫婿是江湖中人，怎會是太子妃？

當上太子妃的是莫靜之。

太上夫人笑斥道：“我問的是我外孫？你慌什麼？莫靜之那丫頭寒了我心，做錯這麼多事，不認我，我只當沒這個孫。”

在這家裡，最明的人竟是外祖母，年歲雖大，卻瞧得最是真切。

陳蘅暗自揣踱，外祖母是迷糊了，還是真的猜到了的另一個份。

莫氏滿是擔憂，是覺得自己的母親許是迷糊了。這老人上了年紀，迷糊起來拿孫兒當兒子喊的可不。莫靜之是一手養大的，從三歲養到了十七歲，雖是孫，可是當眼珠子養大。

最終，莫靜之也傷太上夫人最深。

算計莫家幾房分崩離析，亦讓歐大郎重傷了陳葳……

孫是自己的，外孫子也是自己的，手心手背都是。

對於莫靜之的無理要求，不得不拒絕，不能為了一個出嫁的孫，就不讓自己其他的兒孫過上安穩日子。

陳蘅覺得自己並未出什麼痕跡，心下認定，定是太上夫人說錯了。

然，太上夫人又問了一句：“做北燕的太子妃很辛苦罷？”

莫氏面慌張。

北燕太子妃，是問阿蘅的，可莫氏的婿是江湖中人。

陳蘅笑微微又淡然地問道：“姥姥幾時猜到的？”

姥姥，是北燕人對外祖母的稱呼。

北燕的皇帝是個明君，在這世之中，無論是與晉德帝比，還是與大統帝比，對，是一個勤政民的好皇帝。對外，他能勵圖治，讓北燕的百姓過得越來越好，兵強馬壯，野不才。

“是幾時呢？”太上夫人問著自己，沉思過往，緩聲道：“你到江南莫家那回，空靈大師可是尋常人能見的。可你見著了，還得了他視作寶貝的蘭花。

我當時就在想，這件事不是投緣那麼簡單。

不久之後，傳出‘帝凰現，天下安’，這可不是巧合，這話是空靈大師的神簽之後，亦是你見過空靈之後才有的。

隨你一道的朱雀，不僅是帝月盟的盟主，他其實是北燕太子吧？”

太上夫人年紀大了，沒事就喜歡琢磨，每日能睡兩個時辰就不錯。

屋子裡，靜得落針可聞。

若莫靜之真是帝凰，空靈大師該見的就會是莫靜之。

可見，那時就出了端倪。

太上夫人一早就猜到，但不能點破，只能將錯就錯。

不是心偏，而是不能違逆天命。

亦在等，等著看自己的猜測是否對了。

莫氏的不安。

陳蘅的淡然。

太上夫人明亮如昔的眸子。

三代人，兩位母親，還有一個即將要做母親。

太上夫人道：“收服水幫，建立太平幫，沒有過人的膽識，非凡的份，本做不到。

近來天下都在傳，說太子妃有孕，可你也有孕。當太子妃出現的時候，盟主夫人就雲遊；盟主夫人出現在永樂邑，太子妃回了娘家，淡出世人視線。

思來想去，也唯有太子妃是盟主夫人，可以說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