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如驚濤駭浪拍打在邵明淵心房。
他依然站姿筆直,腰桿拔,一雙眸子黑湛湛讓人瞧不出波濤洶湧的緒,可目始終落在喬昭上,忘了移開。
耳畔,喬墨在問:邵明淵,你可知道我妹妹的閨名?
而後,喬墨說:你記住,單名一個『昭』字,是賢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的『昭』。
那個時候,這個名字就刻在他心上了。
此生不忘。
清清淡淡看過來,微笑。
池燦輕飄飄道:「這個『昭』啊。」
黎昭,還是好聽的嘛。
「邵將軍,今天多謝了,我想儘快回去,家人恐怕擔心了。」
「哦,我這就去安排。」邵明淵收回目,從好友上掠過,沉默著轉了往外走去。
馬車換了一輛與喬昭散架了的那輛馬車類似的,半新不舊,不會引人注意,車夫和拉車的馬都是原來的。
喬昭上車前,轉過來:「邵將軍,請借一步說話。」
才上了馬車的李神醫猛然掀開車窗簾,探出頭來,目灼灼盯著邵明淵。
站在不遠的池燦更是瞇了眼,目在喬昭與邵明淵之間游移。
邵明淵頗有種萬人矚目的覺,這樣的覺他早就驗過許多回,可只有這一回讓他有種說不出的古怪。
然而神坦然大方,他便頷首道:「好。」
二人一直走到旁人能看得見卻聽不見的地方,才停下來,站在榕樹下說話。
「黎姑娘還有事麼?」
邵明淵問得客氣,喬昭卻敏銳察覺了一種疏遠。
好像從回到春風樓后,有些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喬昭並不在意,只是笑笑道:「邵將軍,李爺爺對我說,他明日便會離京,你派了兩個人保護他。」
「是。」
「我聽說南邊沿海頗不安全,雖然將軍派的人定然是一等一的高手,可有時候雙拳難敵四手,只有兩個人我擔心有些了。李爺爺不喜太多人跟著,邵將軍若是方便,可否再派幾人暗中保護?」
喬昭說完,見邵明淵只是看著不語,輕輕抿了抿,問他:「是我要求太高了嗎?」
邵明淵眼底浮現笑意,溫聲道:「不是,黎姑娘放心,我本就安排了暗中保護的人。」
喬昭水杏般的眸子彎起,鄭重對邵明淵福了福:「那就多謝邵將軍了。」
「黎姑娘不必客氣。」邵明淵側了側子沒有的禮,「以後黎姑娘若是遇到麻煩,也可以讓人聯繫春風樓的掌柜,這裡我常來。」
他頓了頓,回一眼,改口道:「或者找拾曦幫忙也是一樣的。」
喬昭皺了皺眉,看他。
邵明淵被看得有些尷尬,暗想:他好像沒有說錯什麼啊,為什麼今天好幾個人看他的眼神都很奇怪?
一頭霧水的年輕將軍與皺著眉的對視,一時不敢說話了。
「多謝邵將軍心了。」喬昭一字一頓說完,抬腳走了。
抬腳走了?
邵明淵晃了晃神,跟了上去。
喬昭沒有再停留,上了馬車,老車夫揚起馬鞭輕輕一甩,車子就緩緩起來,很快消失在眾人視線里。
池燦斜睨了邵明淵一眼,不冷不熱笑笑:「你們話還多,用得著這樣依依惜別啊?」
「沒有——」
「行了,不用解釋,喝酒去吧。」池公子一甩袖,轉走了。
解釋就是掩飾,他最討厭解釋了!
那個小白眼狼,不就是下雨幫了一把嘛,多大的事兒?他從人販子手裡救了,也沒見恩戴德啊!
四人回到前邊喝酒暫且不提,黎府那裡,已經人仰馬翻。
何氏揪著帕子正嗚嗚地哭:「老夫人,我就說讓我出去接昭昭嘛,您讓老爺去!老爺在雨最大的時候出去的,現在雨都停了,結果昭昭沒見著,老爺也沒見著,嚶嚶嚶——」
「你閉!」鄧老夫人太突突直跳,緩了緩氣道,「這有什麼可哭的,昭昭是去疏影庵,又不是去了別,還有車夫丫鬟跟著,天子腳下還能遇到什麼事不?」
何氏一聽,哭得更厲害了:「天子腳下昭昭還被拐了呢——」
鄧老夫人終於氣得沒忍住,毫不優雅翻了個白眼:「下這麼大的雨,人販子都不會出來的!」
哭得兩眼淚汪汪的何氏眨眨眼。
居然覺得婆婆說得很有道理!
不哭了,揪著帕子道:「可老爺與昭昭怎麼還沒回來呢?老夫人,會不會是雨太大,昭昭困在半路上了啊?」
「那也不打,躲在車廂里可以避雨。」鄧老夫人雖有些擔心,可為了避免兒媳婦再哭天搶地,沉著臉安道。
何氏站起來,一會兒看看天,一會兒來回踱步,碎碎念道:「萬一車壞了呢?老夫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府上的馬車實在忒破了,依著我早該換了,偏偏您不許——」
見老太太黑著臉不說話,何氏接著道:「這次昭昭回來,無論如何也要把那輛破馬車換了,對了,還有那匹馬,也老得跑不了,也是時候換了。嗯,還有車夫——」
何氏越說越皺眉,拍板道:「乾脆全換新的吧,兒媳出錢!」
「何氏,你給我閉!」鄧老夫人氣個半死。
用兒媳的錢換馬車、換馬、換車夫,傳出去黎家很有彩嗎?兒子就只養得起這樣的破車、老馬和老車夫!
「兒媳哪裡說的不對嗎?」何氏一臉費解。
出銀子,願意出,憑什麼不讓坐好馬車啊!
一個嫌婆婆古板迂腐,一個嫌兒媳婦暴發戶氣息十足,兩個人視線對上,有那麼片刻,格外安靜。
二太太劉氏忙打圓場道:「三姑娘一直沒回來,說不定是被師太留下了呢。」
「這應該不會吧?」鄧老夫人回神。
和棒槌兒媳婦置氣,太不值當的!
「怎麼不會呢?咱們三姑娘聰慧又可人,疏影庵的師太一定是極的,說不定見落了雨,就把三姑娘留下了,這個時候來報信的人很可能在路上了。」
鄧老夫人與何氏不由自主同時點頭。
這話說得倒是不錯,昭昭確實聰慧又可人,師太留宿也沒什麼稀奇的。
何氏深深看妯娌一眼,心道:以前沒發現妯娌這麼有眼啊,可見年紀大了長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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