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夜。

紫城，文華殿。

朱翊鈞上披著大氅，看著面前落下的雨滴，臉上沒什麼表。春天的京城還是有些微涼的，尤其是在下雨的時候，稱得上春寒料峭。

“皇爺，這是公務員考試的排名。”張和將一份奏摺遞給了朱翊鈞，躬道。

手接過奏摺看了一眼，第一名是孫承宗，朱翊鈞頓時就笑了。向後面翻看了一下，朱翊鈞發現錄取人數居然不到三十人，只有二十七個。

無奈的搖了搖頭，朱翊鈞忍不住嘆氣，這就是大明的讀書人啊！

五穀不分，四不勤，這個時代還不像後世，後世你不種地你還能幹別的，可是這個時代，以農爲本。這些讀書人連這些知識都沒有，怎麼靠他們治理國家。

“空談誤國，實幹興邦！”

朱翊鈞想起了一句話，忍不住誦了出來。

手將奏摺遞給張和，朱翊鈞開口問道：“張鯨已經快到揚州了吧？”

“回皇爺，算算日子，張公公這兩天應該到揚州了。”張和點了點頭，躬道。

公務員的事告一段落，牽扯朱翊鈞心神的就剩下兩個地方，一個是揚州，另外一個就是西北。戚繼帶著人趕奔草原，也不知道那邊怎麼樣了。

事實上此時的草原可以用劍拔弩張來形容，三娘子在板升城，黃臺吉在歸化城，兩城勢同水火。

板升城。

三娘子看著睡中的兒子，嘆了一口氣，轉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莫日，開口問道：“部族的首領們什麼態度？他們都同意卜他失禮繼承順義王的位子？”

在接了大明的冊封之後，順義王位就代表了汗位，接順義王位，那就代表著接卜他失禮繼承瓦剌的汗位。

莫日沉了片刻，有些無奈的嘆氣，事的難度顯然超出了他的想象。很多部族首領表面上支持卜他失禮，支持三娘子，可是莫日能覺到他們的敷衍。

卜他失禮畢竟年紀太小了，只有九歲，如果他在大一些就好了。

很多部族首領倒不是不支持卜他失禮，而是不支持三娘子。

如果卜他失禮繼承了汗位，那就代表著他們要接三娘子的管理。很多部族首領對俺答汗寵三娘子已經很不滿了，現在如果讓他們接三娘子管理，他們就更不願意了。

雖然也有人支持三娘子，可是莫日發現這樣的部族首領居然只是佔了一小部分。

“他們還是站在黃臺吉一邊嗎？”三娘子見自己的弟弟不說話，心中已經明白了。三娘子現在也有些糾結，自己到底該怎麼辦，是和黃臺吉徹底翻臉，還是順了黃臺吉的意思。

“姐姐，事到了這個地步，咱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如果沒有大明冊封卜他失禮爲順義王，事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可是現在咱們的退路被大明人給堵死了。即便你現在出汗印，黃臺吉也不會放過你，不會放過卜他失禮。”

三娘子聽了莫日的話，心裡面就是一震，他想起了漢人常說的一句話“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有了這一次的事，以黃臺吉的子，不殺自己母子，他是不會心安的。

“看來只能向大明求助了！”三娘子嘆了一口氣，開口說道：“咱們上了明人的當了！”

莫日默然，這個時候他也琢磨出點東西來了。

自己去大明報喪，目的很簡單，自己的姐姐不願意嫁給黃臺吉。沒想到大明順勢就冊封了卜他失禮爲順義王，這就擺明了要拆散瓦剌啊！

“大明人可惡！”莫日怒喝道。

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三娘子笑著說道：“事到如今還說這些有什麼用，再說了，我本來也不想嫁給黃臺吉，只不過跟隨咱們的，全都是不想開戰的部族。”

“如果真的要和黃臺吉開打，咱們打不過啊！”

這些年三娘子的政策很鮮明，那就是與大明修好，互通有無。

可是這種政策在瓦剌部並不是所有人都贊同的，不人更喜歡到大明去搶，大明的錢財糧食，大明的人奴隸，只要去搶，什麼沒有。

如果不是前些年被大明打了幾次勝仗，這些人絕對不會接封貢的。

安穩了這些年，很多人又坐不住了，又想去大明打秋風了，這些人大部分都聚集在黃臺吉的手下。加上對自己不滿的部族，黃臺吉的實力很強了。

說到底，還是因爲自己是人，三娘子心裡面很清楚。

“那就去找大明人！”莫日咬著牙說道：“他們總不能不管咱們。”

聽著自己弟弟的話，三娘子心裡面苦笑，雖然這些年和大明修好，可是三娘子心裡面對大明也沒那麼信任。當會爲了自己出兵？會爲了自己和黃臺吉開打？會爲了自己鬧得邊疆烽火四起？

大明不得自己被打，不得瓦剌自己，他們只會坐山觀虎鬥。

不過這話三娘子不能對莫日說，想了想，三娘子直接說道：“那個大明的使節不是還在，告訴他，一個月後舉行順義王的加封典禮，同時邀請各個部族的首領，共舉卜他失禮爲大汗！”

莫日一愣，遲疑著問道：“咱們是不是先和大明聯繫一下？”

“不用！”三娘子態度堅決的說道：“黃臺吉如果有所作，他只有和大明決裂這一條路可以走。如果他默認了卜他失禮爲汗，他就更沒翻的能力了。”

“我就是在他，讓他不認大明，讓他和大明決裂。”

“你明天送走那個大明的使者，讓他回大明去通報！”

莫日一愣，一個月後舉行大典，明日送走大明使者，妹妹這是要做什麼？

“黃臺吉如果要和大明決裂，截殺大明的使節是最好的辦法。”三娘子沉著臉說道：“一旦大明的使節被殺，很多事就由不得大明瞭。”

莫日一愣，他沒想到自己妹妹居然想出了這樣一個辦法。

“可是這也太冒險了吧？如果大明不手怎麼辦？到時候咱們就會被黃臺吉給吞了。”莫日臉上的表有些難看，遲疑著說道。

“不會的！”

三娘子直接否認道：“大明不會看著黃臺吉吞掉咱們，黃臺吉截殺了大明的使節，那就是和大明翻臉了。如果咱們被黃臺吉吞掉了，那麼大明邊疆就永無寧日了。”

“爲了他們自己，大明也不會看著咱們被黃臺吉吞掉。”

“一個月的時間，我們能堅持一個月的時間，這就是我給大明準備的。”三娘子聲音清冷的說道：“如果一個月大明沒有作，咱們就把汗印給黃臺吉。”

莫日遲疑了半晌，開口說道：“這，這，黃臺吉會不會攻打咱們？”

“不會！”三娘子直接搖頭說道：“他殺了大明的使節，大明隨時都會找他算賬，他不在這個時候和咱們翻臉。那些部族首領也不會願意，一旦開打，黃臺吉也會損失慘重。”

“到時候如果大明趁虛而，黃臺吉也沒法應付。”

“只要咱們把汗印出去，黃臺吉就是再不願意，這口氣他也得忍下來。”

看著自己的妹妹，莫日半晌無語，剛剛自己這邊還進退維谷，這麼一會兒就變了穩坐釣會魚臺了。無論事如何，自己的妹妹都能保全自己，還有一拼之力。

一個大明使節，被自己的妹妹從裡到外利用了一個遍。

“好，就這麼幹了！”莫日點頭說道：“明天我就讓大明的使節離開！”

對於齊闔來說，板升城的日子是難熬的，整天吃喝，他覺得自己現在氣都是羊羶味。來到板升城之後，一次澡都沒洗過，齊闔覺得自己都要臭了。

看了一眼拿著刀子吃的李棟，齊闔無奈的說道：“李將軍，想想辦法，咱們得回大明去啊！”

李棟看了一眼齊闔，笑著說道：“這塞外風這麼好，齊大人何必急著回去。”

齊闔沒好氣的說道：“李將軍，你這整天吃，也吃不膩嗎？”

“齊大人，我勸你還是多吃一點，到時候後跑的時候也有力氣。”李棟自從知道了齊闔聖旨的容，這心就一直提著，現在他明白出來之時大人那一番囑託是什麼意思了。

跑，活著！

雖然只有三個字，可是李棟卻知道這裡面蘊含的深意，現在自己的境就是如此。能逃出去，能活著，那就是最大的幸運了。李棟可不覺得雙方開戰，自己能佔到便宜。

齊闔剛想還，外面有士卒進來通報，說莫日來了。

時間不長，莫日就從外面走了進來，笑著對兩個人抱了抱拳，然後開口說道：“兩位，順義夫人已經準備有一個月之後爲王子舉行繼承王位的大典。”

“順義夫人希大明能派遣使臣主持，還請兩位回大明代爲上奏順義夫人的想法。”

李棟看了一眼莫日，見他滿臉的笑容，心裡面卻是冷哼了一聲。

齊闔雖然子貴，可是心卻不傻，他知道關鍵時候到了。自己離開板升城之後，那纔是真的到了危險的時候了，忍不住轉頭看向了李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