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走了半個小時,已經漸漸離開了熱鬨的市區,他最後走進了一家福利院。
我來到福利院的門口,看到一群孩子歡笑地圍著他。他將手裡的玩一一分發給了他們,那些孩子拿到玩特彆高興,圍著他又唱又跳,齊聲喊“謝謝爺爺”。
我走進去,在他的背後喊了一聲。
“黎叔叔。”
那個背影一僵,緩緩地轉過頭來,看到我時,出一個複雜而滄桑的微笑來。
仔細回想,我大概有將近兩年冇見過他了。不過是短短的兩年時間,他卻似乎蒼老了許多,臉上的皺紋深了,頭上的白髮也多了。穿著樸素,行走時步履蹣跚,完全再冇有了公司老總的派頭。此刻他在我眼中,就是一個普通的孤寡老人。
福利院的院子裡周圍有一些綠化,安置著供人休息的長條椅子。
我和黎爸在一條椅子上坐了下來。
“黎叔叔,您知道落落在哪裡嗎?”
提到黎落,黎爸的臉上難掩一悲傷的神,他著不遠那群玩耍的孩子,輕輕搖了搖頭。
“冇跟我聯絡,我不知道在哪裡,也不知道過得好不好。”
我跟黎落那麼多年的好朋友,我多瞭解的格,更瞭解與爸的恨糾葛。這一次趙雷出事,可以說是黎爸間接造的,黎落心裡是有些怨恨的,但當初趙雷說由他來解決他的難題的時候,我想黎落或許心中有幾分猜測,知道他做著什麼不正當的易,但冇有阻止,興許抱著幾分僥倖。
如今,冇有與黎爸聯絡,或許是存著恨意,又或許是不想讓黎爸知道如今的窘迫。
一個竹蜻蜓飛到了黎爸的麵前,黎爸彎腰撿了起來,一個小孩跑過來,從黎爸的手裡接過那隻竹蜻蜓。
“謝謝爺爺!”
黎爸慈地的頭,笑著說,“不用謝,去玩吧。”
看著小孩蹦蹦跳跳地走遠,黎爸說,“落落小的時候,也紮兩個小辮子,跑起來辮子一搖一晃,特彆可。我現在總是想起還很小的時候的樣子。那時候很聽話的,也很粘我,去哪裡總是要拉著我。”
黎爸不知想起了什麼,突然就笑了出來。
“就連去看螞蟻搬家也要拉上我,那時候初為人父,似乎很有耐心,無論多忙的時候,跑來纏著我,用那稚可的聲音向我撒驕,表那麼生可,我就不忍心拒絕了。那時候我一個大男人啊,卻總是被這樣一個紮著小辮子的小姑娘征服,隻能無奈地放下手裡的東西,抱起,陪一起去看認為特彆稀奇的事。”
黎爸陷了回憶,臉上著慈的微笑,眼底卻地閃著淚花。
聽他的講述,我可以想像那種場景。父的包容與寵溺,我也曾經有過。我想,在黎爸還冇有變心的時候,黎落應該也是很幸福的。然而之後的這麼多年,兩父卻都在憎恨中度過了。
大概小時候的那段時間,是兩父最開心,相最融洽的時候了。
人在事過境遷以後,總是容易憶起曾經一些好的東西,而那些痛苦的,不堪的,就自地塵封了。黎爸如今想起那個時候,畫麵依然如此清晰。
“現在啊,再也不會來纏著我,跟我撒了。是那麼恨我啊。可我擔心啊,哪個做父母的不自己的孩子,雖然我從前很混帳,但我還是的啊!”
黎爸聲音哽嚥了,眼淚從眼睛裡滾了出來。似是怕我看見,又忙用袖子抹掉,可那雙眼睛已經紅了。
聽黎爸說起這些,我的心裡也不好,尤其是看到如今的黎爸這麼難過,頭裡好似有什麼東西哽住了似的。
“黎叔叔,您彆擔心,落落是一個堅強的人,遇到什麼困難都可以扛過去,我相信。”
黎爸又用手指抹掉淚水,垂著頭長歎了一聲。
“孩子都是父母的心頭啊,在的事上,我或許有很多做得不對,但我無非是想過得好,不想讓將來吃苦啊。現在想來,我是錯了,當年一有了錢,就飄了,這是恨我的主要原因。我也不該阻止和卓凡,一心想幫鋪好前麵的路,怕遭坎坷,怕吃苦,冇想到會弄巧拙,反而讓吃了更多的苦。我心裡痛啊,我知道,如今我病魔纏,孤苦無依就是老天爺給我的懲罰,但是我覺得這懲罰還不夠,馮做的那些事,後果不該讓落落的承擔,應該苦的是我。”
黎爸因為傷心,聲音斷斷續續,悲傷和眼淚掩飾不住,所以也就無須掩飾了。
我的心裡也同樣難過,不知該如何安。
有幾個孩子跑了過來,拉著黎爸的手。
“爺爺,爺爺您不要哭了!”
他們這樣,黎爸的眼淚流得更加洶湧,他輕輕拍拍他們的頭。
“好,好,你們都是好孩子,去玩吧。”
孩子們又跑遠,坐了一會兒,黎爸好不容易緒平複了些,再開口時聲音已經很平靜了。
“人啊,一生要乾很多錯事,當時不自知,到老了來回憶,才意識到自己有多麼混帳。如果可以重來一次……”
他冇有再說下去,但那份悔恨我已經能到。
可是,這世上冇有如果,隻有後果和結果。
“小魚啊,我知道你現在事業做得不錯,叔叔勸你一句,再忙碌也彆忽略了家人,當珍惜的要珍惜,彆讓自己將來後悔啊。”
當珍惜的要珍惜!所以,壞人得到報應,仇恨我也應該放下了,薛度雲在大義滅親之後很痛苦,他更需要我的理解和安。上一輩的恩怨又何必牽連到下一輩?
我的心裡好似突然豁然開朗了。
離開福利院時,黎叔叔還在陪那群孩子玩耍,我想他是把對黎落的都寄托到了這群孩子的上吧。因為當初不珍惜,所以如今才痛苦。
幾天後,是薛伯榮和溫碧如開庭審判的日子。
我和薛度雲在法院外停車場下車後,看到了薛離,而後一步從車上下來的人是江楓。
薛離看見我們,臉鬱中又有幾分抑的悲傷,江楓拍拍他的肩膀,我們一前一後走了進去。
薛伯榮和溫碧如被押了上來,薛伯榮走得從容,溫碧如低著頭,應該是覺得丟臉又害怕。
我和薛度雲坐在一起,薛離和江楓坐在我們的前一排。
看到他們出現的時候,薛離那隻扶著前麵椅背的手不由抓了。
按程式走下來,公訴人拿出一盤磁帶,這是現在已經很會看到的東西。
當那盤磁帶被放進錄音機的時候,我看了邊的薛度雲一眼。
他看似淡定地著審判席,但臉很蒼白。
我不由握了他的手,他手心是的,而我也同樣張。不知道那盤磁帶裡會有怎樣的真相。
磁帶裡是薛伯榮和溫碧如兩個人的對話,也完全揭開了當初我爸那場車禍的真相。
審判長問薛伯榮和溫碧如,這錄音的容是否屬實。溫碧如早已嚇得臉蒼白,不敢說話。薛伯榮倒是供認不諱,並在審判長的審問下親口講述事的前因後果。
當天江叔叔在采石廠出了事故,當時薛伯榮和溫碧如想收買其他工人,讓他們證明江叔叔是不按規則作自己造的。我爸開著車去石廠裝碎石的路上,就聽說了江叔叔出了事,去了之後恰好聽見他們在唆使工人撒謊,我爸跟江叔叔是好兄弟,自然不可能讓他們這樣埋冇真相,就說要告他們。當時的采石廠並不景氣,表麵風,裡虛空,而薛伯榮那時候染上了毒癮,錢揮霍得很厲害,甚至用了薛度雲母親的嫁妝去發工資。如果那件事鬨大的話,他不但要賠錢,還可能麵臨停業整頓,斷了經濟來源。其他工人不想失去工作,願意配合,可我爸態度堅決,於是二人了殺心,薛伯榮一麵讓溫碧如拖著我爸,一麵在我爸的車上了手腳,導致後來我爸媽出了車禍。
我爸一向都是一個比較正直的人,回想當時的景,我爸為了給江叔叔討公道,離開石廠時一定非常急切,車速應該也很快,所以在那個大長坡的急彎道上冇控製住,纔出了車禍。
聽薛伯榮親口說出當年的真相,想像當時的形,我努力抑住激卻還是控製不住心口的抖。
薛離在聽見這一切後,整個人僵了大概有半分鐘,最後如被空了力氣,一下子靠在了椅背上。
當庭宣判,薛伯榮被判無期徒刑,溫碧如被判有期徒刑15年。
宣佈完結果,溫碧如就哭了出來,薛伯榮倒很鎮定,始終抬頭地站著,連姿勢都冇變,被帶下去的時候,神也很平靜,步伐很從容。
他朝著我們這邊看了過來,視線在薛度雲的上停留。
薛度雲著自己的父親,結輕輕地了兩下,神很複雜。
“阿離,我的阿離。”
溫碧如哭著喊自己的兒子。
薛離從位置上緩緩站了起來,兩邊的肩頭鬆垮著,任溫碧如如何哭喊也冇多看一眼,轉踉蹌地朝著外麵走去。
他雖然一句話也冇有說,但他此刻這樣一個著悲哀和失的背影已足以表達一切。
溫碧如呆呆地著兒子越走越遠,哭聲小了,隻剩眼淚不停的掉,像是所有的恐慌都已被兒子的冷漠和痛苦所吞噬。
我很淡然平靜地看著這一切。
什麼都是有源的,當初在做這些喪儘天良的事的時候,就應該會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
走出法院,我便看見薛離坐在外麵的階梯上哭,完全冇顧忌旁人的眼,哭得很冇形象,形同一個被棄的孩子。
江楓走到他坐的那步階梯上停下,手拽起他的一隻胳膊,將他拽了起來。
薛離一邊哭著抹眼淚,一邊被地跟著江楓,如同醉酒的人一般搖搖晃晃地下著梯步,直到最後江楓把他塞進車裡。
臨上車時,江楓抬起頭,向還站在樓梯上的我。
前幾天我們在江叔叔的墓前談話的形還曆曆在目。那時候,我們對真相是迷茫的。而今天,什麼都揭開了,作惡的人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他朝我淡淡的一笑,這一個笑容看起來有些疲憊,似是飽含著很多的緒,像是在安我,鼓勵我,又像是一種釋然。我想在剛纔他像個大哥一樣拽著薛離離開的時候,他就已經選擇了釋然。
他都能區彆看待薛離,我對薛度雲當然也是一樣。
薛度雲淡淡地說,“走吧。”
我點頭說好。
幾天後,我們來到了南城監獄。
薛伯榮剃了頭,穿著刑服坐在我們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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