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貴妃看過顧綰的畫像,那是蕭琰怕認錯人特意給準備的。其實沒有畫像,郭貴妃也不會認錯人。無他,顧綰是親王妃,是本朝命婦中封誥最高的幾個人之一。其他幾個都是頭發花白的老封君,年紀輕輕的顧綰往們中一站跟鶴立群似的,瞎子也不會認錯。
郭貴妃冷笑一聲,輕輕抬了抬手。
司禮太監高呼,“娘娘賜坐!”
殿中的誥命們應聲往大殿兩邊走,宗親命婦們往左,外命婦們往右,同為誥命卻涇渭分明。
按著以往的慣例,接下來的大半個時辰,大家就該是喝喝茶吃點水果點心,在正宴之前稍微墊墊肚子,外加養養神,然后就該往五樓參加宮宴順便賞燈。換句話說,禮的部分已經結束,后面全是玩樂了。
所有人的神都放松下來,殿中一掃先前的肅穆。
顧綰也隨著向位輩份更高的宗親命婦往左邊走,漢白玉高臺上陡然傳來一聲冷喝,“武王妃顧氏!”
所有人腳步一頓,無數目瞬間落到顧綰上。
顧綰緩緩轉走到玉臺前,朝上面冷喝的郭貴妃曲膝福禮道:“臣婦見過貴妃娘娘!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大膽顧氏,你可知罪?”郭貴妃猛的一拍椅子扶手,疾言厲的道。
殿中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先是有點懵,暗道這一轉的功夫武王妃干啥事兒了,把郭貴妃氣這樣兒?不過馬上,眾人就明白過來了。不是武王妃犯了什麼錯兒,而是郭貴妃找茬!
這下再看顧綰,不人眼中出幸災樂禍甚至解恨的表。勛貴世家圈子就那麼大,彼此間聯姻通婚幾十甚至上百年,彼此間的關系早已不是錯綜復雜四個字能形容的,簡直可以說牽一發而全,打斷骨頭連著筋。
沈馬白宋那四家在顧綰手上吃了大虧,在場不知有多跟這四家關系深厚的人,恨顧綰恨的牙。
當然也有不人對郭貴妃的做派不以為然,上元節講的就是個祥和喜慶,就算瞧武王妃不順眼,也不該在這時候發作。把好端端的覲見弄的烏煙瘴氣!
還有幾個人滿臉怒意,只不過這怒意不像是沖著顧綰來的,倒像是沖著郭貴妃去的。
顧綰四下掃了幾眼,把眾人的表一一記在心里,這才直起子不慌不忙的道:“回貴妃娘娘,臣婦不知!”
郭貴妃怒道:“好個的刁婦,誰讓你站起來的?給本宮跪下!”
顧綰微微瞇眼瞧著郭貴妃,“臣婦愚鈍,不知娘娘口中的跪下是哪種禮儀?還請娘娘明示!”
眾人都震驚的看著顧綰,知道不好惹,可誰也沒料到竟不好惹到當面懟郭貴妃的地步。
郭貴妃又是一拍椅子扶手,“本宮讓你跪你就跪,你敢忤逆本宮?”
“臣婦自然不敢忤逆貴妃娘娘,可臣婦更不敢置太祖圣諭于無。太祖恤命婦皆是宗宗,不想一家子脈骨太過生份。曾下口諭,除了接圣旨、祭祀、大朝拜、為太后、皇后賀壽誕這幾項之外,命婦宮毋須行大禮。而娘娘剛剛卻命臣婦跪下,臣婦不敢置娘娘于抗旨的境地,自然不敢眾命!”
郭貴妃被顧綰噎的臉發青,立刻朝司禮太監看。有這規矩嗎,我咋不知道?
司禮太監不著痕跡的點了點頭,有倒是有,不過這話就是個棒槌誰敢當真吶,還不是該跪就跪!
郭貴妃登時來勁了,冷冷的盯著顧綰咬牙道:“若本宮非要你跪不可呢!”
顧綰微微一笑,“貴妃娘娘逗弄臣婦的話,臣婦自然不敢當真!”
此話一出,殿中瞬間安靜到了極點。
所有人都無比震驚的看著顧綰,這人瘋了不?竟敢當眾甩郭貴妃耳?要知道,郭貴妃可不止是后宮妃子這麼簡單,還是六皇子的親娘,很有可能本朝下一任太后的人!
這麼往死里得罪,真的好嗎?
郭貴妃臉都綠了,咬牙切齒的剛要說話。
一個穿著命婦大禮服的小老太太突然走到顧綰跟前,沖郭貴妃福了個禮道:“娘娘,剛才進宮的時候,武王妃就說頭疼難忍,怕是疾發作以至于語無倫次冒犯了娘娘,還請娘娘恕罪。不如讓先出去歇歇,待病癥消了再進來回話!”
顧綰一愣,沒想到會有人出頭替說話。
郭貴妃顯然也沒想到,兩只眼死死盯著那小老太太,若是眼神能化鋼針,小老太太這會兒已經刺猬了。似乎非常忌憚小老太太的份,郭貴妃到底還是賣了個面子,咬牙道:“既然如此,那就請武王妃去偏殿歇歇!”
有兩個宮應聲上前,朝外做了個請的手勢,“武王妃請隨奴婢走吧!”
顧綰擰了下眉,剛想拒絕。小老太太輕咳了一聲,用只有和顧綰才能聽見的聲音道:“烈小子夠不容易的了,你就給他惹點兒事兒吧!”
聲氣雖冷,言語間卻著對蕭烈的關心。再聯想到郭貴妃剛開始挑事兒時,小老太太臉上流出來的怒意,顧綰疑心大消,轉跟著那倆個宮往外走。
錯兒的功夫小老太太又低聲道:“別走太遠,就在偏殿呆著!”
顧綰心里最后一兒疑心也散了,沖小老太太微微點頭,以示謝意。
隨著顧綰的影消失在殿門口,小老太太轉回了自已的坐位,郭貴妃臉上的盛怒也漸漸消褪。殿中眾人瞬間松了口氣,殿中的抑一掃而空。眾人紛紛找到自已的坐位坐下,誰都沒發現,郭貴妃眼底迸出來的一冷笑。
兩個宮把顧綰引到偏殿,其中一個殷勤的道:“顧王妃,您喝什麼茶,吃什麼點心水果,奴婢這就準備!”
“不必麻煩!”顧綰擺手拒絕。開什麼玩笑,哪敢吃這深宮大院里的東西。
那名宮也沒堅持,垂手退到一邊。
另外一名宮則將大殿地當間的火鼎揭開,添了些銀炭進去。
殿中暖香撲鼻,顧綰突然困的要命,兩只眼都睜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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