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海棠閣終于收拾出來了。

　顧綰進去還沒來得及細瞧，江春草急急的走到跟前，小聲道：“方嬤嬤剛才當眾辱罵老王妃，被老王妃下令打死了。”

　“什麼？”顧綰腳步一頓，錯愕的看著江春草，“這是真的？”

　江春草點點頭，“奴婢親眼瞧見方嬤嬤的兒子把尸首帶走，一路哀嚎，絕對假不了。”

　怎麼會這樣？

　顧綰眉頭微擰。

　江春草原本還有點兒雀躍，覺得方嬤嬤死有余辜，挨了頓打也不長記，還敢跑到老王妃跟前挑撥離間，這下好，把自已老命搭上了，可瞧著顧綰這副若有所思的表，趕把屋里的下人都打發出去，然后滿臉張的看著顧綰，“王妃，是不是哪兒不對勁？”

　何止是不對勁兒，簡直就是天大的不對勁兒！

　顧綰坐到桌邊，眉頭擰的更了。沐福敢當眾罵，一來是人指使不得不做，二來則是自已一直不蕭烈待見，又背著那樣的罵名消失了一年多，府里上上下下幾乎沒人把當主子，罵了也就罵了，沒什麼心理負擔。

　可老王妃不一樣啊，那可是這府里正兒八經的鎮山太歲，方嬤嬤又是從小跟在老王妃邊伺候，幾十年的主仆，上下尊卑早就刻在骨子頭了，方嬤嬤哪筋搭錯了，竟敢當面辱罵老王妃？

　“你還知道什麼？把這事兒從頭跟我說一遍，一句話也不要！”

　顧綰一臉肅穆，江春草也不敢怠慢，仔細回想著道：“方嬤嬤挨了打之后，不說回家養傷卻讓人抬著去榮安堂，奴婢正好上，剛開始口口聲聲讓老王妃給做主，說什麼打狗還要看主子，就算錯了，也只有老王妃置的份兒，不到王妃手，王妃這是故意老王妃的臉！

　奴婢當時還有些張，怕老王妃中了這個刁奴挑撥了找王妃的麻煩，誰知……您猜怎麼著？”江春草跟說書先生似的，故意賣了個關子，然后繼續道：“老王妃竟然直接下令把那個刁奴攆到莊子上去，還說這輩子也不許回來。這還不算，除了幾件換洗裳，什麼都不讓拿！”

　“老王妃真這麼說的？”顧綰十分意外。老王妃這麼作簡直就是變相的認可了自已對方嬤嬤的置，落在外人眼中就了低頭服，承認了自已的份，老王妃這麼快就轉變態度了？

　不過馬上顧綰就明白自已想多了，老王妃這麼做可不是因為，純是惱恨方嬤嬤的背叛，一時沖而已。

　方嬤嬤但凡長點腦子，就先去莊子上呆幾天避避風頭，然后隔三岔五求人在老王妃面前哭訴幾句，用不了多天老王妃肯定能把接回來。畢竟幾十年的主仆，哪那麼容易就攆就攆。冷不丁個人，老王妃也不習慣啊！

　“就因為這個，方嬤嬤就當面辱罵老王妃？”顧綰簡直不敢相信方嬤嬤會蠢到這種地步。

　“誰說不是呢？”江春草也是一臉不解，“更奇怪的還在后頭呢，方嬤嬤竟然威脅老王妃，說什麼老王妃要是不念舊的話，就別怪口無遮攔！老王妃立刻就出來了，二話不說，直接吩咐人把方嬤嬤打死，甚至連忌諱都不顧了，直接在院門口刑，親眼看著方嬤嬤斷氣兒，老王妃才回屋。奴婢總覺得……”

　江春草瞥了顧綰一眼，沒敢往下說。

　顧綰擰眉道：“殺人滅口？”

　江春草點點頭，“是有這種覺，可奴婢想不通，老王爺這輩子只有老王妃一個人，后院連個侍妾也沒有，老王妃就是想沾后院那些私事兒，都沒機會。一輩子順風順水大富大貴活過來的，能有什麼把柄在方嬤嬤手里？若是有，又何必把人留在現在，不早早除了？偏當著人前手，惹人議論，這、這也……太沒心機了些！”

　顧綰彎了彎角，也許這正是老王妃本呢？

　但凡有些城府，也不會讓沐福堵著大門罵。但凡想事周到，也不會讓方嬤嬤這種蠢貨欺上瞞下一輩子！

　可話又說回來，能得老王妃不顧一切當眾殺人，到底是什麼呢？

　方嬤嬤被老王妃親自下令打死的消息，也第一時間傳進了梧桐院。

　管嬤嬤兩手一拍，大笑道：“天殺的老賤奴終于遭報應了！哎呦……”笑的太狠扯到被許凌裂的角，登時疼的倒吸冷氣。咝了兩聲轉回頭看見沐水端坐在桌前一不茍的抄經，像是沒聽見這天大的好消息似的。

　忍不上上前嘟囔道：“那老賤貨都死了，姑娘還抄這做什麼？有這功夫還不如去看看老王妃，老奴聽說老王妃心疼病差點氣犯了，您正好去跟前端湯捧藥盡份孝心，找個機會把這些年那老賤奴做過的損事兒都說給老王妃聽聽，也好替自已出口惡氣！”

　“嬤嬤真以為方氏死了，這府里就能到咱們出頭了？姑母連跟了五十幾年的方嬤嬤都能下手，另外再找個玩意兒打發時間，也不是什麼難事兒吧？”沐水頭也不抬，淡淡的語氣中滿是嘲諷。“再說了，我都被足了，哪來的消息？嬤嬤若是想回姑母邊伺候，我不攔著，可我得勸你一句。榮安堂如今可不是什麼好地方，您要不想當第二個方嬤嬤，就別這份心思！”

　管嬤嬤臉尷尬的道：“姑娘這說的是什麼話？老奴既然跟了姑娘，這輩子就是姑娘的人，哪有再回去的道理！”

　沐水挑一笑，摞下筆回走到妝臺前，從首飾盒里拿了兩個赤金鏤空的鐲子遞給管嬤嬤。“你等會兒找個機會悄悄的去方嬤嬤家里走一趟，別說是我給的，只說……你和方嬤嬤這麼多年的姐妺，最后一程總要送一送的……”

　“也配！”管嬤嬤朝地上啐了一口，咬牙切齒的道。

　沐水眉頭一皺，冷聲道：“這府里不比以前了，嬤嬤最好凡事多想想！”

　管嬤嬤一愣，半晌才走咂過味來，“姑娘的意思是……讓我探探方家人的口風，那賤奴到底拿住了啥把柄？”

　沐水掀一笑，把那兩只鐲子塞給，沒說對也沒說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