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皇心里著急得，有心想讓北狄人牧牛，或者干脆種植一些水稻小麥之類的，以解國中的荒，卻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面對這樣大規模流行的饉，數不清的壯勞力都倒了下去。

　這些人在不打仗的時候，是北狄的主要勞力。在打仗的時候，那就是北狄的兵力。

　看見自己極有可能用到的士兵一個個倒下去，北狄皇恨不得嘔三升。只是，即使他嘔三百升，也還是無法讓北狄人吃飽穿暖。

　放在從前，北狄皇會選擇，頻繁地讓北狄人南下去劫掠大衍王朝的百姓，也就是所謂的“打草谷”。可是現在，這一招也行不通了。畢竟如今鎮守邊關的，乃是大衍赫赫有名的百戰軍神，鎮國公秦志。秦志不僅將自己手下的軍隊練得兵強馬壯，還讓他們時不時地替老百姓巡邏。看見北狄人來，便直接就地殲滅。

　如此一來，北狄皇試著讓人小小打了幾次草谷之后，發現自己不但沒賺，反而還虧——秦志他們，可不會把北狄人的戰馬、彎刀和盔甲還回去——便越發的惱怒，也沒敢再讓北狄人去打草谷，而是把主意轉到了李兆上。

　信中，北狄皇讓李兆想個辦法去籌錢，送去北狄，讓他們度過這一次的危機。

　李兆看完那封信，心略有些堵。

　見劉五一直抻著脖子想要看信，李兆索便將那封信遞給了他。反正劉五素來是李兆的親信，李兆在北狄那邊有什麼事，從來也不會瞞于他。

　心思被穿，劉五不好意思地咧了咧。

　他一目十行地迅速看完那封信，皺著眉頭道：“公子爺，這次北狄皇他給您出的難題，可是不小啊。”

　“嗯。”

　李兆微微點頭，閉上眼睛，神煩惱至極。

　劉五詳細地數道：“北狄那邊的民眾雖然不及大衍的多，但總也得有個幾百上千萬。這次羊瘟，到影響的人哪怕只有三分之一，要籌出一筆救濟他們的糧食，那也是一筆無法想象的龐大數字。”

　劉五算得清楚，頭頭是道。

　李兆聽了，卻搖頭：“事沒有這麼簡單。我要籌的東西恐怕不會有那麼多，然而這個中的況，卻遠遠要比你說的復雜。”

　劉五微怔：“公子爺的意思是？”

　“當國的矛盾避無可避的時候，想讓老百姓吃飽穿暖，想要保存自己的實力，應該怎麼辦？”李兆抬眸，視線過打開的窗格，看向遠京郊連綿起伏的山巒。他的聲音亦如山巒般沉郁，“除了戰爭，再無他法！何況哀兵必勝。北狄人若是知道自己糧草不多，已經是背水一戰，打起仗來一定會更加的賣命。所以，若是我籌到了糧草，北狄皇接下來的舉，必然不會是將這批糧草發放下去，給那些黎民百姓，而是會將它當軍糧，集合北狄全國之力，來攻打大衍。”

　“這……”

　劉五聽得目瞪口呆。

　李兆的說法，聽上去十分大膽。

　然而以劉五對北狄皇的了解，卻不難看出，李兆說得是對的。

　“可是，公子爺，這未免也太異想天開了。”劉五皺眉，“北狄對大衍虎視眈眈了那麼多年，先前也不是沒來攻打過大衍。可是從前，他們都沒有功過……”

　“誰說他們一定要功？”李兆冷笑，“北狄皇只要打到鎬京，再劫掠一番，不就行了嗎。這大衍王朝是塊，北狄雖然是條狼，但要一口吃下這，也是本就不可能的事。若我是北狄皇，打下鎬京城之后，劫掠一番就走，再過幾年，就趁著大衍人恢復了一些元氣，再南下劫掠一番。從此，這大衍王朝就了我的后花園和儲備糧倉，想來就來，想走便走。”

　若是真有那麼一天，這鎬京城里，恐怕是……

　劉五臉變幻，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即使他對大衍沒什麼忠心，聽見這樣的事，也下意識地覺得凄慘。

　“含元殿前狐兔行，花萼樓中荊棘滿。府化為錦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李兆微微嘆息一聲，輕聲了幾句詩，“若是鎬京真的陷落了，那一天，恐怕就是人間地獄。”

　劉五輕聲問：“所以，主子您的意思是，您不想讓鎬京陷落？”

　“不，我沒有說過這樣的話。”李兆轉過頭，視線嚴厲地瞥了劉五一眼，“不要胡猜測。”

　劉五一凜，忙道：“是，奴才錯了，奴才妄自揣測主子的心意，該死該死。”

　李兆蹙眉地轉過頭，輕嘆：“罷了……這些事就不說了。籌糧吧。”

　“是。”劉五低頭道，“只是，公子爺，咱們該從哪里開始籌這個糧呢？”

　李兆想了想，道：“先從鐵畫賭坊籌起吧。那里是北狄皇的私人產業，好手些。”

　“是，奴才知道了。”

　……

　翌日清晨，天氣不錯。

　秦歆打著哈欠從床上坐起來，問在旁邊伺候著的玉瑤：“芳語姐姐有沒有我去齊府？”

　“我的大小姐，這個問題您從昨天就開始問，都問過好幾遍了。”玉瑤失笑道，“齊大小姐沒您去，您放心吧。”

　“哦。”秦歆撇撇，小聲嘀咕，“什麼放心吧，真不會說話。”

　玉瑤聞言失笑：“好了，我的好小姐。算奴婢說錯了，行不行？”

　“這還差不多。”秦歆瞥了玉瑤一眼，托著下道，“上回的那件事，應該讓芳語姐姐覺得自己很丟臉吧。”

　“其實豈止是齊小姐。奴婢失手被人抓住，也覺得自己丟人得呢。”玉瑤嘆氣道，“齊小姐如今一定覺得，很不好面對您吧。”

　秦歆想了想，點頭道：“應該是吧。”

　對齊芳語來說，或許每見到秦歆一次，都會在心底不斷提醒自己，曾經為了一個完全不值得的人，做出過這樣的事來。

　所以，對于齊芳語如今的心，秦歆也理解。

　秦歆嘆了口氣，沒有再去問這件事，而是跳下床去：“玉瑤丫頭，你去幫我打盆水來，你家小姐我要洗漱了。”

　“是是是——”

　玉瑤嘆著氣搖頭，卻還是轉幫秦歆去打水洗漱。

　秦歆用帕子盥過臉，接過玉瑤手里的柳枝，拿青鹽牙。

　著著，外頭有個小丫頭了一聲：“玉瑤姐姐。”

　玉瑤便暫且放下伺候秦歆的活計，轉出去了。

　秦歆忙著牙，也就沒理。

　再回來的時候，玉瑤的臉怪怪的。

　猶豫了下，湊到秦歆邊，悄聲道：“大小姐，蘇六娘來找您了？”

　“什麼？咳咳咳……”秦歆一愣，不小心把一口青鹽咽進了嗓子里，頓時咸得眼冒金星。

　玉瑤趕拿了杯茶水，遞給秦歆。

　秦歆一口氣喝了三四杯茶水，里的咸才算稍稍有所好轉。

　漱了漱口，，轉過頭去問玉瑤：“是我上次救下的那個蘇六娘嗎？”

　“不是，還能是誰？”玉瑤搖頭，“您也不認識其他的蘇六娘啊。”

　“呃……也是。”秦歆一時語塞，“那來干什麼，是不是又遇見什麼問題了？”

　“應該是吧。”玉瑤道，“前門的小丫頭來報的時候，說蘇六娘哭紅了眼眶，看上去很是可憐呢。”

　“遇到什麼問題了？”秦歆忍不住猜測，“難不是的死鬼夫君從地下爬上來，還了？”

　“……小姐！”玉瑤頓時起了一的皮疙瘩，轉過頭去怒瞪秦歆，“您能不能不要嚇唬奴婢。”

　秦歆咳嗽一聲：“我可沒有要嚇唬你的意思。”

　玉瑤冷哼：“可您還是嚇到奴婢了。”

　秦歆小聲嘀咕：“那是你自己的問題。”

　玉瑤聽清楚了，氣得一跺腳：“哎呀，小姐！”

　“罷了罷了，好丫頭，我先前可什麼都沒說。”秦歆趕裝作沒事發生過的樣子，岔開話題道，“把蘇六娘進來吧。”

　“是，奴婢知道了。”

　玉瑤氣呼呼地瞪了秦歆一眼，轉頭出門了。

　再回來的時候，后還跟著荊釵布的蘇六娘。

　秦歆看了蘇六娘一眼，立刻便知，方才那前門小丫頭所說的，都是實話。

　蘇六娘的確是哭過的模樣，雙目紅腫如爛桃一般。

　來到秦歆面前，強撐著跪下：“見過恩人。”

　“起來，不要跪。”秦歆頓了頓，單刀直地問，“你如今，到底是遇見什麼事了？”

　不提這件事還好。一提此事，蘇六娘的眼圈便紅了。

　了眼眶，低聲道：“民婦回家之后，就從郊外的尼姑庵里，將婆母接了回來。”

　“呃……那應該是好事，對吧？”秦歆說著說著，自己也有點不確定，生生地加了一句疑問，“莫非是你和婆母黃氏起了沖突？”

　“不是。婆母人很好，何況為子，本就該對婆母多多孝順才是。即使有沖突，只要民婦讓著一點，也就是了。”蘇六娘低頭道，“其實直到昨天夜里，民婦的日子還是和和的。只是，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