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子趕接過金瓜子，松了口氣。

　秦歆進了齊芳語的院子，見齊芳語打著哈欠正在梳妝。

　看見秦歆來，齊芳語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歆兒，你怎麼大早上就跑過來了。這天還沒亮呢……”

　“我有急事。”秦歆上前抓住齊芳語的手，誠懇地道，“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啊？”

　齊芳語還從未見過秦歆如此正經的模樣，不由被嚇了一跳。

　秦歆道：“芳語姐姐，請你帶我去見齊太師。”

　這件事，只有齊太師能出手。

　齊芳語猶豫地蹙眉道：“歆兒，你到底是有什麼樣的急事，非要見到我祖父不可啊？我祖父現在正在休息呢，他也不是那麼好見的……你，唉……”

　“真的是急事。也真的是人命關天的大事。”秦歆輕聲道，“一個子，恐怕就要因為這件事而被千刀萬剮了。芳語姐姐，你若能帶我去見齊太師，我就能救一命。”

　齊芳語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心底畢竟善良，不忍看見一條人命就此離開。于是齊芳語想了想，還是咬著牙點了頭：“好。如果這件事真的跟一條無辜的命有關，我帶你去！”

　秦歆頓時松了口氣：“多謝芳語姐姐！”

　齊芳語簡單收拾片刻，學著秦歆的樣子連首飾都沒戴，便帶著秦歆一起前往齊太師的院子。

　到了齊太師的院子里，兩人在外頭等了片刻，便聽見齊太師緩緩說道：“進來吧。”

　“多謝太師。”

　秦歆松了口氣，連忙道謝，和齊芳語一同走進房間。

　齊太師顯然也是剛起，穿了一簡單的居家袍子，坐在八仙桌邊看了秦歆一眼，淡淡道：“聽說昨天，這京里不太平靜啊！”

　“太師爺耳聰目明，您說得一點錯都沒有。”秦歆淡淡笑了笑，“昨日，這京里的確是很不平靜。”

　齊太師問：“宋家都鬧出什麼事了？”

　秦歆道：“順天府的人說，宋家窩藏了殺人犯。他們連皇后娘娘都沒有避諱，直接沖進了宋家去搜索殺人嫌兇。”

　“什麼？真是荒唐！順天府的那群混賬東西，難道腦子里裝的都是油不！”齊太師對這件事頗為意外，忍不住罵了一聲，“皇后娘娘金尊玉貴的千金之軀，也是他們敢冒犯的。照老夫說，就該直接把他們送去京城外頭的湖里喂魚！”

　秦歆不聲地道：“太師爺，那些人對皇后娘娘不敬，的確是該死。可是您有沒有想過，如果沒有旁人的授意。僅憑一群連員都不是的吏員，還有幾個世代賤役、連科舉都不可能的衙役，又怎麼敢對皇后娘娘做出這樣冒犯的事來？”

　齊太師方才顧著憤怒，倒是沒想到這一點。

　聽秦歆一說，齊太師也皺起了花白虬結的眉：“秦家丫頭，你的意思是……”

　秦歆問：“在這鎬京當中，還有誰能對皇后娘娘如此不敬，而大衍王朝的律法，甚至拿他臉一點辦法都沒有？”

　“老夫明白了。”齊太師一愣，臉上很快掠過怒氣，“這件事真是不像話，太不像話了。”

　“不但如此，還有更不像話的。”秦歆道，“太師爺，您可知道。那個殺了人的子，長什麼樣嗎？”

　齊太師搖頭：“老夫當然不知道。”

　秦歆指了指自己的臉。

　齊芳語不解：“歆兒，你的意思是？”

　“的意思是，那個殺人犯和長得一模一樣！”齊太師卻已明白了秦歆的意思，著胡子道，“秦家丫頭，看來，你也是被算計的人之一啊！”

　“太師爺說得不錯。這世界上，原本就沒有這麼巧合的事。”秦歆淡淡道，“我剛去宋府，另一個和我長得有七八相似的通緝犯，就跟著一起進了秦府。我若是有這個運氣，靠著去賭坊賭錢，早就變鎬京首富了。”

　齊芳語忍俊不。

　齊太師瞇起眼睛問：“所以，秦丫頭你來到老夫這里，是為了讓老夫幫皇后娘娘出頭嗎？你心里應該清楚，先前你雖然吃了順天府的虧，但這個虧也不算是什麼大事。老夫斷然不可能為了一個和你長得相似的犯，就為你出頭的。”

　“太師爺，事并非如此。”秦歆緩緩搖頭，擲地有聲地道，“我來這里，不是為了自己，也不是為了皇后娘娘。我是肩負著皇后娘娘的囑托，為那個殺夫的犯人，蘇六娘而來的！”

　“你說什麼？”

　齊太師沒想到秦歆會這麼說，頓時就愣住了。

　秦歆便將蘇六娘和牛四之間的糾葛，說了一遍。

　包括牛四平日對蘇六娘的種種欺凌，包括牛四要將蘇六娘賣進窯館。

　自然，也包括牛四威脅蘇六娘，要殺了娘家全家的事。

　齊芳語先前一直養在閨中，從未聽過牛四這樣沒皮沒臉，又窮兇極惡的人。忍不住捂著，充滿嫌惡地低呼一聲：“世間居然還有這樣的渣滓！他就該早點死才對！”

　“芳語姐姐說得沒錯，世間就是有這樣的人渣，簡直可笑。”秦歆搖頭道，“更可笑的是，蘇六娘好不容易從丈夫手里解出來，如今還要為這個牛四賠命！”

　“為什麼？”齊芳語頓時大怒，小拳頭攥得的，“蘇六娘被他欺凌了那麼久，先前卻一直忍不發。直到牛四用家人來威脅，才憤而反抗。可見蘇六娘是被凌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才憤然出手的。都被欺負這個樣子了，難道我大衍王朝的律法，就不能為網開一面嗎？”

　齊太師嘆了口氣，安孫：“芳語，你冷靜些。”

　齊芳語咬住，聽話地沒有再說話。

　“按照律法，殺夫者最輕會判絞刑，更重的，斬首和凌遲都有可能。”齊太師緩緩看向秦歆，“蘇六娘世可憐，應當會博得幾分同。但順天府尹是個老又不愿意得罪任何人的，若無意外，他不會法外開恩，而是會將蘇六娘判一個絞監候吧。”

　秦歆頷首道：“正是如此。”

　齊芳語卻忍不住了，問：“可是祖父，憑什麼？”

　“沒有憑什麼。”齊太師嗟嘆一聲，“律法，便是這樣規定的。”

　齊芳語梗著脖子，對齊太師的說辭顯然不服：“律法？原來對蘇六娘來說，這世間還有律法二字可言！為什麼牛四平日欺辱的時候，沒有律法來懲罰他。他將蘇六娘賣進窯館的時候，也沒有律法可言。他對蘇六娘百般毆辱、幾乎殺死，還威脅要將家里人一同賣進窯館的時候，律法也沒有來過。唯獨牛四死的時候，律法忽然就來了，一來就要殺了蘇六娘！祖父你說，這難道就是我大衍王朝的律法嗎？對蘇六娘來說，哪有公平二字！”

　齊芳語說得義憤填膺，眼眶發紅。

　秦歆心里，也對齊芳語的說辭頗為認同。

　無聲地出手去，抓住齊芳語的手握了握。

　齊太師嘆了口氣，搖頭道：“芳語，你休要激。其實祖父也知道，這個判決說不上公平。但你想想，這律法都是什麼人制定的？”

　齊芳語蹙眉想了想，不確定地道：“是不是我們大衍王朝立國之時，那些太祖皇帝邊的有識之士，后來的肱之臣，一起制定的？”

　“不錯。”齊太師頷首，“可你也要知道，他們除了有識之士這一重份之外，另外的一重份，那就是他們娘子的夫君！”

　“這……”

　齊芳語怔然。

　似乎明白了什麼，又似乎什麼都不明白。

　齊太又師道：“按照我大衍的律法，考上舉人之后便能免去自己田里的賦稅。你卻幾時見過，農人種田可以免稅的？芳語啊，你可要知道，這些律法是讀書人制定的。自然，他們也就會注重自己的利益。而蘇六娘按照律法必須要死，也是出于同樣的原因！”

　齊芳語終于明白了。

　張了張，神有著難以置信和沮喪。

　齊太師不忍心看見寶貝孫如此沮喪，安道：“你安心吧，祖父會為蘇六娘擇一塊好的墳塋。”

　齊芳語咬住，不愿意接這一點。

　搭搭了半天，忽然一起一跺腳，跑了。

　“芳語！哎，芳語丫頭——”

　齊太師了幾聲，苦笑起來。

　他轉過，搖頭失笑地看著秦歆：“秦丫頭，你帶來的這個案子，可是破壞老夫和芳語祖孫之間的嘍！”話里卻并沒有什麼苛責的意思。畢竟，這案子又不是秦歆搞出來的。

　秦歆笑笑，卻道：“太師爺。其實這件事，并非沒有轉機。”

　“哦？”齊太師挑眉。

　“我聽說，刑部的尚書，是一個很正直的人。任何正直之士聽見蘇六娘的案子，都會像您和芳語妹妹一樣，至有些惋惜慨嘆的。”秦歆緩緩道，“所以我預測，若是將這個案子給刑部尚書來判，還能留下蘇六娘一條命。”

　齊太師想了想，點頭道：“的確如此。那小子的秉，老夫心里是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