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芳語“啊”了一聲，似乎有點明白了，卻又似乎有點不解。

　“這報恩寺如此輝煌壯麗，致得要命啊。”秦夫人看著齊芳語的模樣，便知道還是不懂，笑道，“你看這朱漆都是新刷上的，大概這翻新的日子，也不會早于今年。這翻新佛寺的錢，就是一大筆銀子，更別說還要給佛像重塑金、在佛誕的時候，花錢給來到佛寺的窮人施粥……林林總總都是錢。”

　齊芳語這回聽懂了，了然道：“原來如此。看來這報恩寺一年的支出，也不在數呢。”

　秦夫人笑道：“所以齊大姑娘你說，咱們這樣的人，在報恩寺眼里不就是財神爺嗎？對待財神爺，當然得上心些才行。”

　齊芳語聽得樂了。

　秦歆也笑了。

　秦大夫人一直站在旁邊，卻聽不慣秦夫人這詼諧的說法。

　等秦夫人說完，秦大夫人皺著眉頭，悄悄拽過秦夫人的袖子，低聲斥道：“這樣的話，你也敢在佛祖面前說。口無遮攔的，小心佛祖讓雷劈了你！”

　“我的好嫂子，我不過白說了一句實話，佛祖劈我干什麼。再說了，佛祖又不是雷公……”秦夫人不由失笑。戲謔的話說到一半，忽然看見秦大夫人臉極差，連忙改口，“好了，是我說錯話了。嫂子你可別見怪。”

　秦大夫人的臉，這才稍稍好轉些許。

　看秦夫人態度這麼好，秦大夫人也不能再為難，嘆了口氣便加快了腳步，往前大步走去。

　秦若蓮也趕跟了上去。

　秦歆離秦夫人近，將和秦大夫人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這會兒，略覺疑地看了秦大夫人的背影一眼：“大伯母什麼時候這麼虔誠了？”

　先前可不記得，秦大夫人是個這麼敬畏佛祖的人。

　說白了，京中的貴婦們禮佛，那是風。真正把這個風當真的，那就沒幾個了。

　“是啊，娘也覺得奇怪呢。”秦夫人小聲嘀咕，“怎麼忽然就變了？”

　“……”

　秦歆正要開口，忽然想到什麼。

　抿了抿，微微瞇起眼睛。

　一個對佛祖并不算虔誠的人，在什麼時候，是最愿意上香拜佛的呢？

　除了初一十五的隨大流之外，恐怕就是有求于佛的時候，才會來上香吧。

　而所謂的有求于佛祖，又有幾種解釋。一是心有愧，想要讓佛祖寬恕。二是心底有私，想要讓佛祖去滿足。

　只是不知道，秦大夫人如今，又適用于哪種況呢？

　……

　一群人進了報恩寺，便有報恩寺的管事前來迎接。

　“阿彌陀佛。”管事是個胖墩墩的大和尚，未語先笑，一臉的好脾氣模樣，“各位檀越遠來是客，請后頭用茶。”

　“多謝師父。”秦老夫人笑瞇瞇地點頭，拿出一張銀票遞給大和尚，“這是我們秦家的供奉。”

　大和尚一看銀票上的數字，笑得頓時見牙不見眼，點頭道：“有道是施主一粒米，重如須彌山。如今秦家供奉出了這樣的數字，恐怕三千世界的所有山岳加在一起，也趕不上您對小寺的布施。”

　秦老夫人笑著謙讓道：“大師父客氣了。”

　齊夫人也拿出一張銀票，遞給大和尚。

　大和尚同樣笑著接過，說了不吉祥話。

　隨后，兩家人便被一個模樣清秀的小沙彌，請到后頭去喝茶了。

　大和尚是這廟里的管事，平時要理的事多得很。讓他來迎接秦齊兩家，不過是為了表示報恩寺對這兩家的重視罷了。

　“阿彌陀佛。”

　大和尚微微低頭，行了個合十李，便要離開。

　這時，秦大夫人卻咬了咬牙，忽然悄悄來到后頭，住大和尚：“師父請留步。”

　大和尚詫異地回頭：“哦，這位施主住貧僧，所為何事啊？”

　秦大夫人從袖口里掏出一張一千兩的銀票，咬牙遞給大和尚。

　對秦大夫人這樣的宅貴婦來說，一千兩銀子，已經是個不小的數目了。畢竟，秦若蓮的月銀也只有十兩而已。

　大和尚接過那筆布施，問：“施主，你們秦家，不是已經給過布施了嗎？”

　“這……這是我單獨給的。”秦大夫人眼神有些慌，別過頭去，“大師父還請替我保，我想將這筆錢捐獻給佛祖，讓他重塑金。”

　大和尚不明白秦大夫人如此慌張的緣故，卻還是笑呵呵地點點頭：“哦，施主有這個意圖，那自然是好的。您大可放心，小僧一定會將您的意思帶到的。您做出了這樣的功德，佛祖也必然喜歡。”

　“是嗎？那就太好了。”秦大夫人松了口氣，點點頭，小聲重復，“太好了……”

　這反應，似乎也太大了點。

　大和尚納悶地看了秦大夫人一眼，著銀票走了。

　秦大夫人松了口氣，轉去追秦老夫人他們。

　誰知一轉，秦大夫人卻發現，秦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過來了。此刻正站在不遠，看著自己的一舉一。

　“歆兒，你！”秦大夫人嚇了一跳，一顆心幾乎從腔子里跳出去。著心口，巍巍地問，“你是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不說一聲，真是嚇死我了。”

　“大伯母，我也是剛來。”秦歆指指腳下致的繡花鞋，笑道，“我穿不習慣這個鞋，走得腳疼，就在這里站上一會，歇一歇。”

　“原來如此。”秦大夫人想想秦歆平時的做派，對這個理由倒也沒起什麼疑心，點頭道，“你要是不習慣，大伯母就讓院里的人做幾雙合你意的鞋，送給你院子里去。不過，歆兒。你一個兒家，也不好總跟那群糙漢子一樣，總穿那種千層厚底靴。往后你出嫁了，還是要習慣穿繡鞋的。”

　秦歆眼底過一抹訝異，點頭道：“是，我記住了。多謝大伯母的提點。”

　“你啊……唉。”秦大夫人忽然若有所，嘆了口氣，“你為子，可得睜大了眼睛，看好自己要嫁的人才是啊。要不然，你的苦日子可在后頭呢！”

　說著，秦大夫人搖頭走了。

　秦歆看了秦大夫人的背影一眼，微微瞇起眼睛。

　……

　一行人前前后后地來到后頭的院子里，坐下喝了一會茶。

　期間，齊家人和秦家人一直在其樂融融地說話。

　齊夫人的確是個很出的貴婦人。盡管心里對秦家頗多不滿，但表面上一點都沒表現出來，甚至還言笑晏晏的。

　而秦老夫人也一樣，盡管知道齊夫人對秦家恐怕并沒有多喜歡，卻也裝出了一副懵然不知的樣子。

　原本枯燥乏味的對話，讓們兩家裝作親善了一會兒之后，居然還真有了點世舊友的友善味道。

　說了一會子話，前頭有個小沙彌過來，讓貴客們去后頭吃飯。

　報恩寺的齋飯，是很有名的。秦歆一聽就站了起來，主扶著秦老夫人往外走。

　秦老夫人看著秦歆的樣子，氣也不是笑也不是，點著額頭罵：“想不到你這皮猴兒，居然還是個饞的！”

　“祖母這就冤了我了。”秦歆笑道，“我只是還沒吃過報恩寺的素齋，心里頭好奇而已。”

　秦老夫人笑著搖搖頭，剛要再罵秦歆幾句，眼角余忽然瞥見一道影。

　那個人，不是……

　秦老夫人一驚，轉過頭去看向秦大夫人邊。

　不知什麼時候，秦大夫人邊，忽然出現了一個著三四個月大的肚子，穿著丫鬟服的子，不是秋芳是誰。

　可是，秋芳怎麼來了？

　“秋芳？”秦老夫人仔仔細細地看了半晌，驚疑不定道，“你不是在祠堂里給秦家祈福麼，怎麼跑到這來了。”

　“老太太……”秋芳聞聲抬頭。這段時間在祠堂里一直吃素，量清減了不。抬起頭看秦老夫人的時候，模樣比起先前的妖嬈，又多了幾分清純無辜，就像一只了驚的小兔般，“奴婢、奴婢是來上香的。”

　秦老夫人一看這上不得臺面的模樣，就從心里覺得不喜，皺著眉頭問：“是誰帶你來的？”

　秦大夫人主道：“是兒媳婦帶著過來的。”

　“你？”

　秦老夫人瞥向秦大夫人。

　秦大夫人心里也在發虛，笑道：“是啊。秋芳肚子里的，畢竟是兒媳婦將來的子。這會子咱們恰好來祈福，我想著要給未來的子多積累一些功德，就帶一起來了。”

　這個年代，姨娘和丫鬟生的孩子，名義上都是主母的孩子。甚至這些人也不能親生母親為“娘”，只能嫡母為“娘”。

　秦大夫人的說法，聽上去倒也沒什麼病。

　只是，這秦大夫人當真就能將庶子庶，當自己的子對待麼？

　秦老夫人瞇著眼睛看了秦大夫人片刻，心里想起前些日子，護著秦若蓮的景來。

　轉念想想，秦老夫人便釋然了。

　即使是對于秦若蓮，秦大夫人都能真心護。

　更何況，是一個還沒出生的小孩子呢。

　秦老夫人轉過，淡淡道：“行了，既然你把人帶來了，那就一起去吧。”